名剑山庄北宫原的寿宴连摆了三日,参加宴席的各门各派都在谈论古镜神之眼。
豆月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都知道她身怀异宝。
她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待在客房里。
自从古镜掉落在宴席上,郑元威就知晓这对豆月白来说,意味着从这一刻起,她随时都会遇险。
客房内,只有豆月白和郑元威。
郑元威担忧道:“月白,你可知道这古镜的来历?”
豆月白点点头道:“嗯,从你们的交谈中,我多少了解些。”
郑元威道:“这古镜不适宜贴身保存,他会影响你的身子,我把过你的脉,比常人要弱些,可能正是受到了古镜的影响。”
豆月白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的确越来越容易困乏,而且经常大梦不断,醒后满身大汗,自己一直以为是离开长安后,连日奔波赶路所致,莫非真的是这古镜作祟?
郑元威继续道:“如今人人都知古镜在你手中,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那古镜在一日,你便危险一日。”
豆月白自己心里也清楚,何况自己还是一个毫无半点武功的弱女子,她不舍道:“我的爹娘都去了,途中包裹也丢失了,如今只剩这古镜还能留些念想……”
郑元威看着她形单影只弱小无依的身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握着她有些凉的双手,道:“如今你的性命最重要,若是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陷入危险境地。如今唯有将古镜交与他人,而且要让江湖中人亲眼看到古镜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才能远离这危险。”
豆月白道:“这镜子在谁手中,不就是谁的么?为何旁人还要来抢?”
她还真是不谙世事,郑元威耐心道:“要是世人都能这么想,那就天下太平了。就连这江山社稷都会改名换姓,何况这古镜。”
豆月白想了想道:“可是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这古镜怎么说也是个宝贝,也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
郑元威道:“那是自然,这么贵重而且惹人觊觎的宝物,寻常人也是守护不住的,若是義州苏家还在,归还便好。可苏家被灭族,只能交于名门正派,或者朝廷,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死心。”
朝廷?豆府上下几十口人,都被朝廷夺去了性命,要想让她把古镜交给朝廷,那是妄想!豆月白道:“长安乃是我的伤心之地,不愿再踏足长安,而且名剑山庄距离长安路途遥远,估计出了名剑山庄我的小命就没了,哪里还到得了长安?”
郑元威道:“那就只有名剑山庄了,云峦阁,白云观和灵岩寺都比长安路途要远。”
豆月白道:“不是还有梧桐谷么?”
郑元威道:“梧桐谷的确紧挨着名剑山庄,但是谷中弟子只会研习药草医术,没有半点武功。”
豆月白道:“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郑元威点点头,道:“不错,而那谷主沐凤医术精湛,不涉江湖之事,所以才得各门派敬重,在江湖中立有一席之地。梧桐谷没有防范能力,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名剑山庄派弟子巡守梧桐谷,你若带着古镜去了梧桐谷,也是不妥的。”
豆月白这才明白,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只能将古镜交给名剑山庄了。”不行啊,爹曾经说过,他日朝廷若是到了危难关头,让我将这镜子拿出来挽救江山社稷,爹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连着镜子怎么用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挽救了。
郑元威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豆月白问道:“那我将古镜交出去,他日若是我想取回,那庄主可否愿意?”
“当然可以。月白小姐随时可以取走。”北宫原肯定道。
听了郑元威的一番话,北宫原哈哈大笑道:“月白小姐大可放心,我名剑山庄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自然言而有信,古镜交与我,你便可以安心留在梧桐谷学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豆月白望向郑元威,郑元威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宴席最后一日,众人仍是聚在永泰殿内,北宫原朗声道:“再次感谢诸位对我北宫原的抬爱,从各方赶来参加寿宴,名剑山庄自开山创派以来,历经上百年,几代庄主呕心沥血,才有了今日,鄙人不敢懈怠,唯有继续将山庄发展壮大,才能以慰先祖之灵。”
北宫原顿了顿道:“今日还有一事。”他看向豆月白。
豆月白起身,双手托举那面古镜,走向北宫原,行至北宫原站立的玉阶前,站定转身,缓缓道:“小女子不才,因缘际会得了这面古镜,古镜神之眼威力巨大,小女子诚惶诚恐,因仰慕名剑山庄威名,今日便将这古镜赠予名剑山庄,还请在座的各位英雄豪杰见证。”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苏静也是愣了,月白怎么突然要把古镜交给名剑山庄,古镜一旦落入名剑山庄,想要取回苏家,那几乎就是不可能。
冲动之下,苏静起身道:“这镜子不是你爹留给你的遗物吗?怎么能拱手送人呢?”
卢达元混在崆峒派弟子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一说到古镜,这丫头如此沉不住气,再加上那晚她使用的苏家暗器,已经可以毫无疑问地确定她是苏家后人。自己只要跟着她,一定能找到苏家其余的人,尤其是苏无意。
一位老者起身道:“这古镜本是苏家之物,怎么说也不应该交给名剑山庄啊。”
北宫原道:“那你说,这镜子应该交给谁?”
“这古镜现如今既在这位姑娘手中,由这位姑娘保管便是。”
豆月白道:“这位前辈说的对,古镜既然是我的,那交给谁,自然由我作主便是。”
“这等重要的宝物,姑娘不愿意留着,那应该公平竞争,谁能得到,去看自己的本事。”
殿中众人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想将这滩水搞渾,好趁机夺取那古镜。
元徳道长不屑道:“莫非你认为,你比得过这名剑山庄?”
“不敢不敢,老朽武功微末,怎能与这名剑山庄相提并论。不过道长的白云观和丹州的云峦阁,那可是和这名剑山庄不相上下。尤其是那云峦阁,多年来,一直都是正派翘楚。”
众人皆是附和一片。
北宫原看着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老者,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
豆月白没想到,自己想将古镜放在名剑山庄,以保性命安全,众人却认为,自己交出古镜,古镜便是无主之物,她担忧地看了看郑元威,郑元威眼神示意她,别担心,她才稍稍好点。
正在两难之际,谁也没想到,韩一柏起身道:“白云观元徳道长素来只重修行,对江湖之事甚少插手,对于各种宝物,更是不屑一顾,入不得法眼。不知后辈说得可对?”
元徳道长道:“我白云观向来以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为重,身外之物从不在意。”
韩一柏突然讲话,让豆月白,郑元威,苏静,程枫,不了和尚都吃了一惊,全都将目光望向他。
韩一柏继续道:“白云观无意此古镜,那我代表云峦阁表态,我云峦阁也无意此镜。”
“这位是谁呀?”
“年纪轻轻,口出狂言。”
“他怎么能代表得了云峦阁?”
北宫原阴鹜的心,顿时好了很多,朗声介绍道:“这位乃是云峦阁阁主韩沉之子韩一柏少侠。”
韩一柏并不看那北宫原,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手足无措的豆月白身上,他继续道:“这位姑娘将古镜赠予名剑山庄,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了?如今当着众人面宣布,就是要告诫宵小之辈莫要再心怀不轨,想夺古镜,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名剑山庄的对手!还有,这位姑娘乃是云峦阁的贵客,我韩一柏定会不惜性命护她周全。”
他这一番话,很直白,再想绕弯耍滑的人都听得懂。古镜是夺不了了,而且这位姑娘也动不得,不然就是和云峦阁为敌。
韩一柏示意豆月白继续,豆月白举着古镜一步步走上台阶,将那古镜交给了北宫原。
事已至此,众人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北宫原看着握在手中的古镜,内心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名剑山庄得此宝物,如虎添翼,用不了多久,定然能超越云峦阁,一举成为江湖正派之首。
豆月白走回座位时,几人已经围着韩一柏,低声问个不停。
程枫道:“你什么时候能讲话的,刚才你一开口,将我们都吓了一跳。”
苏静道:“是啊,没想到你隐藏的够深的啊。”
贺湘儿白了苏静一眼,道:“有什么好隐藏的,会说了便说。”
豆月白高兴道:“谢谢你啊,那帮人牙尖嘴利,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你帮我解了围。你什么时候好了?”
韩一柏看着她,笑道:“前几日发现自己能出声了,只是有些费劲,便私下多多练习了几日,今日终于能流畅讲话了。”
郑元威默默看着他们,韩一柏应该也是喜欢月白的吧,一路同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今日他公开表示愿意以性命相护,他的痴心,或许比自己要强很多。
寿宴终于结束了,各路英雄豪杰都散去了,苏静见古镜无望,便告辞离开,而卢达元却悄悄跟上了他。
郑元威和贺湘儿在永泰殿内行毕拜师礼。
北宫原道:“今日起,你二人就是名剑山庄我北宫原座下十三弟子和十四弟子。”
小师妹长宁高兴道:“我终于不是最末的弟子了。”
大弟子长空道:“是是是,这位是你十三师弟,这位是你十四师妹。”
二弟子长岳道:“师弟师妹,你二人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
郑元威和贺湘儿行礼道谢。
郑元威拱手道:“师傅,我想送月白去梧桐谷,还请师傅允准。”
北宫原点头道:“好,送去后即刻返回,虽然一山之隔,却仍是两个门派。”
郑元威道:“多谢师傅。”
客房内,豆月白正在收拾东西,程枫苦恼道:“这梧桐谷也不知道收不收男子?学习医术,我一粗人哪里学的来。”
韩一柏道:“你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梧桐谷也是有少数男弟子的。”
程枫道:“可我不喜欢医术,整日看书研磨药材,像个绣花娘们一样,枯燥死了。”
郑元威笑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可以在谷里学习种植药材,这些粗话,女子终究是不如男儿。”
程枫高兴道:“这个好,只要不整日关在房中就好,能在外面种药草,也不浪费我这一身蛮力。”
豆月白道:“让你跟着郑公子或者韩公子,正好可以习武,你都不乐意,偏偏要跟着我。”
程枫委屈道:“我还是觉得跟你最亲近,跟着你心里才踏实。”
豆月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郑元威道:“有你跟着月白,我也放心些,以后还要拜托程公子多多费心了。”
程枫道:“哪里的话,就算没有你的吩咐,我也会保护月白的,她现在就是我的家人,谁要是伤她,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
郑元威道:“那韩公子和不了和尚呢?”
程枫道:“他们一会就来,说要送送月白和我。”
出了名剑山庄,一行人顺着梧桐山山脚而行。
贺湘儿站在高处,看着韩一柏随着豆月白的身影远走越远,心里酸楚凄凉……
沿着山脚而行,一路上都有名剑山庄的弟子来往巡逻,走了三五里路,便看到高大的梧桐山山体上,有个天然的缺口,缺口旁边的巨石上,雕刻着“梧桐谷”三个大字,谷口两侧,各站立着四名弟子,弟子身后还有一座木头搭建而成的三丈多高的瞭望台,上面也有两名弟子。
程枫道:“乖乖,这名剑山庄庄主也真够尽心尽力,看来这梧桐谷安全的很。”
不了和尚看着这一切,心里很是复杂。
谷外的守卫,将他们几人拦下,郑元威掏出弟子令牌,为首的守卫拱手道:“谷主有令,梧桐谷中女弟子占多数,还请几位就送到此处,月白姑娘和程枫公子随我进去便可。”
韩一柏道:“我们要进的是梧桐谷,北宫原他是名剑山庄庄主,这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那守卫道:“名剑山庄守护梧桐谷多年,就是靠警惕才保得梧桐谷安然无恙,没有名剑山庄,哪里会有梧桐谷。”
这守卫态度如此强硬,韩一柏很是气愤,不了和尚拉住他,摇摇头道:“莫要急躁。”
不了和尚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与谷主沐凤是旧日老友,还望通禀一声,就说灵岩寺不了和尚求见。”
守卫道:“大师见谅,沐谷主已经抱病多日,整日在房中静养,就连庄主的寿宴也未能参加,恐怕是无法面见大师,还望大师日后待沐谷主好转,再来拜会吧。”
不了和尚心一沉,这守卫百般阻挠,沐凤是真的病了,还是有别的内情?
韩一柏道:“这北宫原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霸道至极。”
这是从谷内走出一位女子,向诸人喂喂屈膝施礼道:“我乃谷主婢女连翘,谷主有令,让我带几位贵客进去,各位随我来吧。”
几人跟随婢女连翘从这天然缺口处走进,里面空间豁然开朗,群山包围着这幽静的山谷,虽叫梧桐谷,谷内却是一颗梧桐树都没有,谷内很是简陋,除了几处低矮的木房子,到处都是药草田,因着四周高耸的群山,阻挡了山风,谷内要比外面的温度高些,这个时节,谷中药草葱茏,药田间,弟子有条不紊地采摘药材,冲洗,切片,晾晒,研磨。
偌大的山谷,没有喧嚣嘈杂,就连讲话,都是低头小声交谈,豆月白觉得自己来梧桐谷,真的是太合适了。
几人跟随连翘从药草间的小路鱼贯穿行而过,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篱笆围成的小院。
程枫感叹到:“这哪里像谷主的住所,跟我以前的小院差不多。”
院子中高高低低得木架上,晾晒着各类药草。
穿过小院,走进房中,房内简朴无华,高低不平的方砖地面,两侧摆了几把椅子,几位陆续坐下,连翘道:“几位请稍等,我去请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