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玥出了坤宁宫后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秘密出了宫，去了济民府。

济民府的庭院中，李灏玥坐在石凳上一壶一壶地喝着酒。古人都说醉酒解千愁，可他再怎样醉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愁绪。

净玄道长从远处走来，“皇上今日怎有闲暇来老身府上？”他径直坐到了李灏玥的对面。

“无忧还好吗？”李灏玥放下了手中的酒壶问道。无忧，那个爱笑的孩子，那个被天下人逼着要除去的孩子，他的儿子。

当初在这孩子要被处死之际，他秘密将他送去了济民府，无人知道这个孩子从哪里来，众人只当是净玄道长在山间捡了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他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的萧婉。

“无忧很好，皇上要去看看他吗？”净玄道长为李灏玥甄了一盏醒酒茶，说道。

李灏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黯然，他摇了摇头，“不了，他还是远离朕为宜。”那孩子长得一定十分可爱，一定跟星儿一模一样。

想起星儿，李灏玥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师父，请您一定要照顾好无忧。”那是他和萧婉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或许也会是最后的孩子。

“皇上请放心，这是臣的本分。”净玄道长看着李灏玥眼中的苦楚叹了口气，“若是皇上觉得宫中烦闷，不如微服私访，既可体察民情，又可给彼此空间，皇上意下如何？”

宫里的事他已经听说了，萧婉性子倔，他自是知道，这次恐怕真的很难原谅他了。想起从前那个整天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丫头，净玄道长的心不由得一疼，是他亲手将她送进了那个牢笼，是他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可那又如何？为了这天下，牺牲她一人又何妨？

李灏玥思量着净玄道长的话，他和萧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恐怕已经很难挽回了，他需要给她一点空间，也需要给他自己一点空间，微服私访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继位这么久了，他还从未去民间看看。

在济民府呆了片刻，李灏玥赶在天亮前返回了皇宫，他在早朝上向群臣提了微服私访的意见，群臣都纷纷赞同。

一月后，李灏玥带着众要臣一起出了皇城，留高丞相在京中处理事务，为了保证李灏玥的安全，萧璃也跟着他一同前去，赵瑾瑶则留在宫中陪着萧婉。

坤宁宫的小花园里，萧婉一身单衣坐在湖心亭中。昨日才下了一场大雪，亭檐上厚厚的积雪时不时地从四角落下，啪嗒啪嗒地打在已经结冰的湖面上。

今日风雪已停，阳关从云层里探出了头，一束束金光穿过迷蒙的薄雾射向了光洁的冰面。冰面上似有繁星在舞蹈，那闪闪的金光一下一下地晃花了萧婉的眼，时而一阵风过，吹动萧婉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姿。

远处有人影向这边跑来，熹和抱着狐裘披风气喘吁吁地跑进亭中，一边用狐裘大衣将萧婉裹了个严实，一边责备道：“娘娘您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冻坏了自己可怎么办？”

萧婉木讷地看着前方，任由熹和摆弄，没有说话。

赵瑾瑶随后赶来，将手中的暖壶塞到了萧婉的怀中，她拉着萧婉冰冷的手，柔声说：“婉姐姐，外边凉，我们回屋可好。”

萧婉机械地转过头，那目光似在看她，又似看向了远方，“瑶瑶，过几天就是星儿的生辰了。”

赵瑾瑶的眼眶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一些，“是啊，星儿就快要满一岁了，婉姐姐咱们先回屋吧，若是星儿在天上看见他的母后这般不爱惜自己，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萧婉无神的眼闪了闪，她抬起头，望向了无垠的天，“星儿真的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是啊，只是现在是白天，星儿在屋里忙着做功课，婉姐姐你看不见他，等到了晚上，你看天上那最亮的星星就是星儿了。”赵瑾瑶拢了拢萧婉略微滑落的披风，“星儿一直都在看着婉姐姐，所以婉姐姐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让星儿为你操心。外面凉，婉姐姐还是跟我回屋吧。”

萧婉的视线离开了一望无垠的天，她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手腕上挂着的金铃铛，点了点头。

熹和见萧婉点头，急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几人缓缓向坤宁宫正殿走去，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空旷的雪地上，寂静无声。

自从李灏玥出城后，一个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从最初的僻静小巷传到了京城中的各大茶楼酒肆。

“哎，你听说了吗，小皇子是被昭容公主克死的！”

“什么！又是她，这人真是个灾星！”

“自从她出现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从最初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而后西州又因为她在边疆放蛊，闹得百姓苦不堪言，到现在她还克死了皇上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人可真是留不得啊！若她还在，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可皇上把她宝贝得紧，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做什么！更何况她还是寂济民府的弟子，净玄道长肯定也会护着她。”

“净玄道长才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若他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必不会手下留情。”

“她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只不过在十多年前的灭门中侥幸逃了出来，净玄道长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没想到是养虎为患！”

“这人定是被妖邪附体了，若不火烧以除之，定会祸国殃民。反正现在皇上不在京中，天高皇帝远，不如我们齐上万民书，让丞相大人替我们做主！”

人群中有人突然高呼起来，不少人也纷纷附和着，也有人担心李灏玥回来后会追究他们的责任，没敢开口，可是心里还是支持着这样的行为。

于是乎，众人说干就干，纷纷在万民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很快，一卷厚重的万民书便不知通过什么途径送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