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春日,阳光煦暖,齐王府内,两只开了口儿的画眉在廊下鸟笼里啁啾婉转,叫声高亢悦耳。
然而,齐王被这叫声扰得心烦意乱,对左右随从吼道:“把这两只鸟儿拿开,让它们滚!”
丫鬟,小厮看王爷一脸阴沉,一个个被吓得面如土色,赶紧上前将挂在廊下的一溜鸟笼全部取下,拉下笼上的罩布,远远拿开。
这齐王府园林,出自名家之手,只见满园的繁花奇树,郁郁葱葱,簇簇锦新,花香绕廊前,可却丝毫引不起齐王兴致。
齐王枯坐在这回廊下,无心观赏这满园春色,脑中回想皇帝召见的情形,眼下虽快入夏,天气渐热,可皇帝的一番话语如同凛冽寒风让他冷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临别时那一幕,自己的大哥,当今圣上,很是玩味的对他讲:“自你就封齐鲁,一别数年,朕十分想念恪儿,有空把他接来吧,太后也和朕念叨过好几回了!”
仅此一句,就让他觉得好似坠入了冰窖,周身寒冷,好半天才缓过劲,还好自己应答如常,总算没有殿前失礼。
也不知自己一路是怎样出的大殿走出皇宫坐上马车回府的,此刻的他如同三魂去了七魄,又似那比干被妲己挖了心,失魂落魄,恍惚中端起一杯刚泡的茶挨到嘴边,立刻烫了个泡,滚烫的茶水顺势倒在他的前襟,胸前烫红一片,他恼怒不已,将茶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侍候在旁的小厮也是忙中出错,拿了擦桌的湿布赶紧去拭王爷前襟的热茶,不想,一抺,脏污一片,更让齐王恼火,一脚将那小厮蹬翻在地,把个旁边茶几一并带倒,壶,碗,罐,各色茶具,叮叮当当,砸了一地,把个王爷夫人也惊动了,裙裾婆娑,轻移莲步,来到王爷近前。
“王爷饶命,小人……”
“好了,你下去吧,没事的”王爷夫人极是果决的打断了那小厮告饶,把跪着的他硬是拉起,平静中又带有不可违逆的口气说道:“下去吧,此间事不可与外人道也,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暂时不需要你们侍候了!”
“是,夫人!”廊下伺候一旁的丫鬟,小厮,如蒙大赦般纷纷退下。
夫人一直等的下人们走远了,才开口道:“王爷,这儿是京都,非是齐地,耳目众多,小心隔墙有耳啊!”
“夫人提醒得对,我失态了!”齐王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自我十四岁跟了王爷你,还未曾见你烦事上眉过,你这是怎么了?”夫人有点嗔怪埋怨道。
“皇兄要让我去北塞,领的步兵在千里大平原上对付重装骑兵!”
“这,这不是去送死吗?”夫人一脸惊惧,实在想不透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夫君。
“哼,我这位皇兄,我太了解他了,过江焚船!”说罢,齐王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就怕有今日,一直韬光养晦,溜鸟养花,只求当个荒唐王爷,过个安乐日子,老死一生,足矣,可终究还是不遂人意”
“这可怎么办?”夫人终究还是慌了,王爷见状,不忍把世子要来京扣作人质的事告知她,心知那样只能徒增她烦恼却与事无补!
哎,还是我来顶住风雨吧,王爷心想,看看夫人一脸哀愁,对她讲:“你下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夫人见此情景,深知在此她也帮不上忙,反而无益,只好告退!
恰在此时,有人禀报,“殿下,门口有个和尚,非要执意求见您。”
“不见,给他点儿钱,让他走”王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不一会儿,来人又回转通报,“王爷,那和尚不肯要钱,走了,临走从怀中拿出一顶帽子说是送给王爷的。”
“帽子?”齐王心中惊奇,万分不解。
说着,小厮呈过一顶帽子上来,齐王接过来一看,这帽子不过是一顶白色凉帽,材质普通,再寻常不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实无特别之处,随手扔在桌上。
“哼,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别多,居然有给王爷送白帽……”话未说完,心中惊骇,直出了一身冷汗,任谁都明白王字上面加个白是个什么字。
“那和尚往何处去了?”
“回王爷,那和尚自称道济,他说王爷若是悟了,就来赤霞山,大悲寺来讲禅!”
齐王站起身,来回踱步,时而站住沉思良久,时而又不停搓双手,心想这事实来得蹊跷,他在京都从未跟佛门中人有过来往,这道济又是何方神圣?
想及此处,再也按捺不住狂躁的内心,来到庭院中,想吩咐下人备马,但一想京都城内到处是眼线,且不说王府必定在侦缉处,金吾卫的严密监控下。
“来人,去,把管家找来!”齐王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精瘦,看上去十分干练的人快步赶来,这管家叫李密,自小跟随齐王东挡西杀,本在军中当的百户长,齐王看他素来处事果断,临危不乱,最关键的一点,守口如瓶,就将他调在身边,明面上是管家,暗地里能为王爷独挡一面。
齐王生怕隔墙有耳,拉过李密耳语一番,李密会意,与王爷讲,“如此一来,只好委屈一下王爷了”
齐王府前后角门处多了一辆水车,这水车上是密闭的大圆桶,本是为了防尘,而今却成了藏人的不二之选。
京都建城千年,其水脉早已污浊,有味,十分难喝,大凡京都有钱人家,饮用水都取自赤霞山山泉,于是大户人家水车家家都有。
齐王就化妆成一书生,委身于这水车大圆桶内,秘密出了城。
赤霞山大悲寺在京都城西,距离京都并不远,香火旺盛,寺庙前有一汪湖水,碧波荡漾,名曰,龙栖湖。
齐王不愿暴露身份,故作一身书生气,乔装来至大悲寺,此寺由三座大殿组成,善男信女,香客,居士,络绎不绝,齐王随人流踏进前殿,只见一尊大佛,金身塑成,旁边有个和尚边诵经,边敲木鱼。
齐王并不礼佛,这时有个沙弥过来相问:“施主是要上香,还是抽个签呢?”
“你们这寺庙可有个叫道济的和尚在贵宝刹修行出家?”
只听梆梆敲击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
“施主,贫僧即是道济,请您随我来,借一步说话”当下,道济木鱼也不敲了,将它交与别人,引导齐王出了前殿直往后殿,居士的客房中去。
寺院后面小院中鲜有人至,这几间留宿居士的客房平素也少有人住,极是清静所在。
齐王观那道济,身宽体胖,脑满肠肥,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得道的高僧,正诧异中,不觉已来到一间客房外,只见道济作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里面有故人相见!”
齐王进得房中,室内光线黑暗,眼睛还未适应过来,听得背后关门声,紧接着一声咔叭的声响,那道济竟给门上了锁,顿时吓得齐王魂飞魄散。
“道济,开门,给本王开门!”齐王暴怒,又惊又怕,连忙推门,只听,咔,咔,几声火石响,烛火照亮了室内,“齐王,故人相见,你怕本宫吃了你不成?”齐王转过头来,烛光下,一女子,肌肤胜雪,妖娆妩媚,“淑妃娘娘!”齐王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大惊小怪,王爷不必生分,叫本宫雪儿就好。”一张小圆脸上,眼角眉稍风情万种,淑妃换了身绫罗丝裙,那罗衫质地轻薄,裹不住淑妃曼妙胴体。
“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齐王似有不悦道。
“王爷不是想要白帽子吗?本宫助你一臂之力”
齐王闻听此言,好似被蝎子扎了一下,“娘娘的话,本王是听不懂的”
淑妃扑哧笑出了声,随即用轻蔑的口吻说道:“早闻齐王英姿勃发,勇冠三军,今儿在本宫看来,不过尔尔,好了,你牵下门后绳铃,自有人给你开门,你走吧!”
齐王思索再三,心道,这阵势不似作伪,待我对她旁敲侧击将她访。
打定主意,齐王放下那绳子,慢慢转过身来,“非是本王首鼠两端,本王有一问,淑妃娘娘可否如实回答?”
“但说无妨”淑妃冷笑一声。
“娘娘久居深宫,地位尊宠,令堂大人权势滔天,位及人臣,娘娘又有皇子傍身,地位巩固,烈火烹油,如日中天,这白帽子一事,又是为哪般呀”
只见淑妃一声哂笑,“恰如齐王所言,我母族运势正旺,好比登山到了顶峰,再往哪走,都是下坡路,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总归要为将来打算!”
“将来?恕本王眼拙,实看不出你家有败的征兆!”
淑妃一声长叹,娓娓道来,“俗话说,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我父因为三叔贪没修河堤银子一事牵连,已失皇上信任,而我那纯儿天性木讷,资质愚钝,日渐受皇上冷落……”说及此处,淑妃已泪流满面。
齐王只好安慰道:“修河堤一事,还未查清,你那纯儿与皇兄血浓于水,太子怎会轻易被废!”
“哼,从前不会,可眼下,那端妃生的显儿天赋异禀,废长立幼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么讲,淑妃送的这顶白帽子,本王是非收不可了?”
淑妃脸上红云泛起,烛光下,更显娇艳动人,只见她微蹙春山,肌若凝脂,看得齐王把持不住,一把将她拉过。
“雪儿,本王还要你送我皇兄一顶帽子。”淑妃倚在齐王怀里早已如软泥一般。
“什么帽子?”淑妃一脸坏笑,明知故问。
“绿帽”
“元儿好坏”淑妃捂嘴吃吃的笑。
齐王看她眼神迷离,故作媚态,身体柔若无骨,肌肤滑腻,软玉生香。
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正要抱怀中美人行那苟且之事时,忽闻砰砰砰,有人敲门!
直吓得两人寒毛乍起,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