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众生平等!
可为什么人却一生下来,却高低贵贱各不相同。
人分三六九等,有的人生下来,出身世家贵族,贵不可言。
有的人生下来,出身贫民贱籍,连生存都是一件奢望。
沈易先幼年不幸,亲生父母在他的记忆中已是一团模糊的影像,他本来还有个哥哥,他应该比他记的更清楚一些,可惜他的哥哥已死于他手。
他的哥哥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不存在失手,也不存在误杀,而是不得已为之。
沈易先自幼和他的哥哥漂泊流浪,走街串巷,乞讨为生,他的哥哥带着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他们哥俩好似乱世洪流中,一片浮萍,一片飞羽,随波逐流,随风飘荡。
哥俩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已被注定了,可据他的哥哥回忆,他们家也曾经有过美好的日子。
身处乱世之中的百姓,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饱饭,他的哥哥曾对他说过,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极为能干之人。
他们家为躲避战乱,举家逃难来到一处河滩地,此处河滩因为叹息河改道,空出的一块儿荒地。
因为此地乱石遍布,杂草从生,当地的地主早已将其弃置,他们家似乎那时有点银子,似乎是以极低的价钱从地主手中买到了这块地。
在他哥哥的记忆中,虽是极低的地价,可也是他们家近乎全部的家产。
他们的父母作了一场豪赌,为此他们家已无钱再买大牲畜,看着满地乱石滩地,他们一家愁得一筹莫展。
可是他们的父母并未退却,以人力,人拉肩扛,硬生生将这片地开垦了出来。
许是上天垂怜,当他们一家将这片地开垦出来时,竟发现这片地是一块儿天然的水浇地。
这地下面连通泉眼,根本不必浇水,本来这片地距最近的水源也得十里左右,即使开垦出来,浇灌也是个大问题,所以无人去理睬这块荒地,万没想到这块儿不起眼的地,竟是一块儿宝地。
至此他们一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在那段仅有的好日子里,他们一家衣食无忧,他们的父亲本来要攒钱再买十几亩上好的水浇地,一切如果可行的话,沈易先也会出身在富农小康之家,甚至地主的家庭。
可惜人生的际遇不同,命运无常,他父亲的梦想以及他们家的好运气止于一场前所未见的大雨。
沈易先只记得那场大雨一连下了好久好久,他好开心呐,每天都能在院中打泡泡。
“下雨了,打泡泡,地殃了,娘跑了!”
古老的童谣似乎暗藏着预示,终有一天,他的父亲愤怒的从他的小手中夺过青竹棍,扔进了大雨地中。
在沈易先的脑海中,他父亲因为愤怒而变形,歪斜的一张恐怖的面孔,是他父亲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那天晚上,天上响着恐怖的雷声,天空的乌云,被蛇形游走的闪电辉映得血红血红,雨下得分外的大,如泼似倾,这雨势丝毫未见有歇缓的迹象。
他们的父亲疯狂的用乱石堆砌加高一处豁口,以防止洪水冲跑了庄稼,那可是一年的辛苦劳作。
可是迅速抬升的水位,使父亲的努力在这一片泽国之中,如同一个笑话一般存在。
“孩儿他爹,快回来吧,危险,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
沈易先的母亲在这疯狂的夜雨中,嘶声哭喊,可他的父亲恍若未闻。
这一幕深深刻在沈易先的脑海中,很多年以来,每当他回忆起这一幕,总让他难以理解父亲当时的行为,直至与二皇子决战的前夕,看到公主当时的神情,那一刻他明白了,他的父亲在当时没有选择。
有时人生面临重大十字关口,你并无过多选择,若选择退却,必然接受不好的结局,将来又有几人能东山再起。
唯有直面面对,只能进不能退,哪怕螳臂当车,那天晚上他们的父亲拼尽了全力。
似乎上天有意捉弄人,他们的父亲有那么一刻钟几乎就成功了,那一刻,雨忽然就小了,洪水一下小了很多,他们的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母亲的笑是天下间最美丽的笑,那个笑容定格在沈易先的脑海中,因为在记忆最深处,母亲的这一次笑,是最后一次她展露笑颜。
紧跟的是一声远处凄厉的喊叫声,发大水了,快跑呀!
这一声嘶喊带给他们是无边的惊惧和心悸,怎么会?这雨明明小了呀。
只觉得大地震动,远处似有龙腾虎啸之声传来,又犹有如万马奔腾之势,凄冷的月下只见银色的巨浪一路上填满了山谷,如同万千巨兽,摧城拔寨,推山倒海而来。
他们一家拼命狂奔,却被波滔狂卷,一下冲到了下游几百里以外,直至抱住洪水之中一棵枯木,侥幸逃命,可他们的父亲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兄弟俩和母亲,抱住那棵枯树坚持了两天一夜,洪水才终于回落。
天再亮时,只见从前的山头已被冲刷至平,从前的山谷已被乱石填满,河道平白扩至百丈之宽,浮尸,野兽,牛马猪禽的尸体填充了河道。
惨白的人尸被一群大鱼咬住,勿自不松口,天上秃鹫成群飞来,那些大鸟见了活人也不害怕,成群结队,扎堆而啄食腐尸。
江河四溢,人或为鱼鳖。
他们的母亲艰难带着这一对兄弟俩一路上沿路乞食,可时逢乱世,刀兵四起,难民充斥道路,一路上随着难民的洪流到处流浪。
当饥荒来袭,人如同野兽,亲情与尊严是没有的,他们的母亲为了一口吃食将这兄弟俩二人卖给一个演木偶戏的老者。
沈易先只记得那个会演木偶戏的老者,以手持线,提着那木偶的胳膊腿,他上下来回摆动之间,木偶在地上手舞足蹈,或吹笛子,或骑大马。
这对于幼年的他可太过新鲜,而他们的母亲已然饿得脱了人形,见兄弟俩人天天去老者面前看木偶戏,再加上老者总也给这兄弟俩人不是一块糖就是一块儿馍吃,在这乱世之中更显弥足珍贵。
兄弟俩为这口吃的,给这老者打下手,常常攒起了那点吃食给自己的母亲分食,然而饥饿时常让人失去理智,母亲常吞掉全部为数不多的吃食,让一对兄弟挨饿。
当她抢进自己嘴里时,心中又生后悔,终于在一个雨夜中,母亲将这一对兄弟俩卖给了老者,换了老者手里的十个馒头,消失在了滚滚滚难民群中。
这个老者是刺客之国派驻在外专门来物色挑选满足杀手条件的小孩人员之一。
兄弟俩一觉醒来,就被老者稀里糊涂的送到了刺客之国,只见大大的帐篷中,有上百个孩子都在懵懂之中醒来。
他们当中有些年龄大点的孩子刚刚往外一走,帐帘之外立刻有一名比他们稍大些的孩子,手中拿着把利刃,一脚将其踢了回去。
其中一个孩子被他踢得坐在了地上,愤愤不平的一下爬了起来,冲上去就要打那人,却未曾想到那人一刀捅进那孩子腹中,那孩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却见他脸上无一丝表情,好像杀个人与他讲再寻常不过。
血顺着那孩子衣裤上流淌下来,吓得围在门口的一圈孩子,哗啦啦一下散开,只见那人一抖手腕,刀子一转,咝一声空气进入了伤口之中,那孩子立刻软了下来。
那人随后一脚将其踹飞在地,将刀熟练的一甩,刀上的血渍甩在了地上,紧接着将刀在鞋底上一擦,血渍抹尽,重归入鞘。
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熟练,之后的他丢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家主有令,至夜,你们只能有少于一半的人走出此帐,否则全死!”
说罢,他一掀帐帘,出了帐篷,留下一群惊愕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哥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易先的哥哥茫然的看着弟弟,摇了摇头,一些大点的孩子吵嚷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可我们凭什么听他的?我们跑吧!”
有个大点孩子的提议立即得到众人赞同,好多人想逃,可门口那个杀神是没人敢去挑战的,纷纷跑向帐篷各处。
有人将压着帐篷毡布的土扒开,忙往外钻,头刚伸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道血箭喷在了帐布上,吓得一群孩子惊声尖叫。
那人来得及抽搐了一下,脚一蹬,不动了,有个半大的孩子吓得连连后退,靠到了帐布下,忽然一个枪尖透胸而出,一杆大枪自帐外刺进,孩子们一阵惊惶失措。
倾刻之间已死三人,这些孩子都是难民出身,但如此之近接近死亡,却从未经历过。
这几百个孩子因为恐惧,慢慢聚在一起,可一想到等天一黑,如果自己不把身边的人杀掉,那么自己有可能会死,且看那三人死状,外边那群人是一定会死的。
一想到这,这几百人不自觉的相互提防对方,眼神即充斥惊恐和提防,以及攻击的神色。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离天完黑下来至多半个时辰了,怎么办?不动手,自己一定会死,动手,不一定会死!
就在相互对峙之中,这群孩子们,耳听前后左右,纷纷响起了嘈杂声,叫喊声,以及凄惨的叫声。
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喊道“我们动手吧,不然都会……”
他话未说完,被一人勒住脖子,用一根带刺的尖木条刺进了脖子处,很快血一下冒了出来,喷涌而下,那个被刺之人,手捂着脖子震惊得看着凶手,却被一脚蹬翻在地,扭了几下,一阵痉挛,死了。
这人的尸体就倒在沈易先脚下,吓得他连连后退,可血一直往他脚下流,不一会儿,脚底一滑一滑的。
这个人的死一下崩断了众人脑中的弦,一下纷杂声四起,孩子们如同野兽一般找到一切可用的工具,凳子,桌子,以及捆绑帐布的绳索,互相之间大打出手。
“哥哥,哥哥!”
沈易先吓得直往哥哥怀中躲藏,可他的哥哥一下被几个人摁倒在地,一把木椅砸在了他哥哥背上,椅子应声而裂,他的哥哥则痛苦得弯曲在地上,好似一只煎熟的大虾。
沈易先见自己的哥哥快要被打死,刚开始在苦苦哀求这些人别打了,很快被人倒提起来砸在一旁,正砸在摔烂的椅子上,锋利的木刺扎进脸上立时鲜血直流。
沈易先骨子里那股天生的杀戮本性,一下被激发出来,他一下站起,一脚踩住椅背,将摔裂的两只椅腿扯了下来,前端断茬处带着锋利的木刺,跳起来扎进打得最凶那人腰腹处,那人疼的一转身,又一刺扎进那人心口处,一下倒在地上。
其余的人一见之下立刻转过来对付他,却被他一刺之下,又重伤两人,其中一胖子拿起椅背正要从后砸在沈易先头顶时,噢,一声惨叫。
原来他的哥哥拼尽全力抢抱住那人的腿,一口咬下,兄弟俩人合力将那大胖子用椅背拍,用牙咬,木棒刺,合力杀死。
此时兄弟俩已然杀红了眼,两个人配合越来越默契,弟弟沈易先个子小,用木棒刺人下盘,哥哥用板木趁人吃痛一低头,直砸后脑,重击之下没有不倒地的,他们再对地上的人一顿猛捣猛刺之下少有能抵挡还手的人。
兄弟俩三板斧虽简单,重复,却极为有效,不一会儿连杀五人,使得那群孩子对这兄弟俩极为忌惮。
这时斜刺里冲过一个大胖子,身高体宽,一下将沈易先的哥哥扑倒在地,双手抱拳狠狠砸在沈易先哥哥头上,使其一下晕了过去,直翻白眼,口鼻,耳朵也砸出了血。
沈易先一下跳到那胖子背上,用幼小的胳膊死死勒住那胖子的粗大的脖子,想要勒死他,哪曾想,他没勒对位置,那胖子使劲一挣扎将他甩飞在地。
那大胖子刚才险被勒死,一张大胖脸憋得通红,一下暴怒而起,过去一脚踩住沈易先拎起他的脖子,将他的头狠狠磕在地上,像砸核桃一般,疯狂的以头砸地,砸了数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