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又是他先起床的。我真好奇为什么他每次都起得那么早。

我醒来的时候，他仍旧躺在我旁边，眼睛看着我。

“早。”我微笑着说。

“你睡觉的样子真美。”

我翻个白眼。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他开始挠我。

我咯咯笑个不停。“你不是说我睡觉比较美吗，那你多欣赏一会。”

“你真有趣。”

“你才有趣！”我从他的魔爪中逃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有趣”倒成了骂人的话来。不是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的吗。

“所以我们才这样彼此眷恋吗？都是有趣的人啊。”他突然认真起来。

我只想快乐，并不想考虑感情。我进了浴室，打算冲个澡。

他说，“你洗好出来，我帮你吹头发。”

我露出微笑，冲他摆摆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既然想帮我吹头发，那就给他个机会吧。洗好后，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洁姨给你留了个字条。”他递给我。

我竟忘了让洁姨过来的事情，我们的狼藉都被她收入眼中，我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你想换床单？我帮你换。”他说。

“你有病。”

“有病是有趣的同义词吗？”

“你怎么这么喜欢帮我做事情？”一会要帮我吹头发，一会又要帮我换床单。

“我只是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这时候眉哥叫了一声。

“行，还有你。”他说。

眉哥摇摇尾巴走了，大概是嫌我们太吵。

他把我推进浴室，拿起吹风机。“说到做到”，他说。

除了吹风机的呼呼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还好我头发少，不一会，就吹干了。气氛太过安静，我会感到害怕。

我准备化妆。

“我看你家里除了面包什么都没有。那我们早餐吃烤面包？”他问。

“早餐是什么？”我大多是早晨才开始睡觉。烤面包是深夜的补给品。

他摸摸我的头。“咖啡？”

我点点头。“你会拉花吗？”

他摇头。

你终于有不会的东西了，我想。

我继续化妆。“我喜欢你脸上的这颗痣。”他摸着我的下巴。

你别乱摸，别毁了我的妆，我准备说话。

他却退出了我的卧室，大概是去烤面包了。

果然，我化好妆出来，看见桌上摆了几片烤面包，还有两杯咖啡。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真喜欢醒来的第一杯咖啡。

“我给你看个东西。”我说，我也想炫一下我的技能。

我又做了一杯咖啡，拉了一朵玫瑰花给他。

他对我竖起大拇指。“原来你也是个宝藏女孩啊。”

“你这个警察还挺潮啊。”什么网络新兴词语都会用。

“都9102年了，谁还不会几个热词？！”

“哈哈。”我大笑。

“那我喝还是不喝呢？”他端着那杯咖啡。

“爱喝不喝。”

只听“咕咚”一声。我被逗乐。

“至于吗，喝水这么大声。”我露出嫌弃的表情。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他更大声地喝了第二口。

“你喜欢乡下的生活吗？”我坐到餐桌旁，拿起一片烤面包啃起来。我突然很想和他在一起生活，安静悠闲的生活。

“喜欢。”

“我以后想要乡下盖个楼，最好靠近海边。”我说。

“从此过上捕鱼生活吗？”

“抓螃蟹。”我纠正他。

“好呀，可以试试。我还想看看连床单都不会换的作家是怎么过抓螃蟹的生活。”

我白了他一眼。

“我真喜欢你这房子的装修。”

“卖给你吧。”

“我一个小小警察，哪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那你还谈什么恋爱。现在哪个女孩不要房子？”我开玩笑。

“所以我赖上你了。不用买房了啊。”说着，他就弯腰抱起了眉哥。

眉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跑到了他的脚边，眉哥总是神出鬼没的，找他的时候找不着，一低头又看见他赖在腿边。

“你连我的眉哥也要抢。”

“原来你叫‘眉哥’啊。这名字真有趣。”他摸摸眉哥的头。

那段时间很流行“skam”这个剧，“眉哥”是中国粉丝给他们喜欢的一个角色取的很接地气的名字。我觉得很有趣，而且我还很喜欢“霉姐”——Taylor Swift，我觉得她很有才华。所以“眉哥”就这样来了。

“你喜欢Taylor？”因为我没有理会，他开始猜测起来。

有的男人就是这么聪明，而有些男人却是无趣又愚笨。

“我猜对了。”他也开始啃面包。

“我很喜欢黄老板。”他接着说。

“我也喜欢。”我是因为霉姐而知道了他，然后就迷了他的音乐。虽然一脸胡子拉碴的外貌我欣赏不来，可是他的音乐让我对他无比沉迷。

“今天做什么？”他问。

“我要工作的。”我指指我的笔记本。

“有灵感了？”

“作家也不是指着灵感生活的。有时候还需要东拼西凑才能过活。我这灵感万一一年半载都没有，我就饿死了。”

“原来如此。你写什么？”

“什么都写。”

“你会把我写到你的书里吗？”

“小说来源于生活。”我说。

“爱情小说？”

我没有理他。

“可否放一天假？”

“我的编辑早就催我了。”

“你昨天还要跟我去巴黎呢。”

“后来我不是没去吗？”

“你知道我这半年的奖金就花在这两张机票上了。你养我吗？我不管，反正我赖上你了。”他开始耍无赖。

“哈哈。不好意思。”我笑。他还是真的很穷。

“你家里有书吗？既然你要工作，那我只能在旁边安静地看会书了。”

我的书就摆在沙发后面。“你眼瞎吗？”

“我是说，你的书，你自己写的书。”

“没有。”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读我自己的书。若是读我的书但不知道是我写的，我倒是没那么介意。

“你笔名是什么？我在网上没有搜到你。”

“秘密。”我说。

“你真是怪人。”不知道他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而我们见面不过三十几个小时。

（八）

我坐在书桌前打字。突然怀疑起他来。警察当然可以很轻易就知道我的地址，但是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哪里登记过我的地址，连快递的地址都不是用我自己的姓名。所以，他是怎么找到了我？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警察而已？他真的是在休假？

我从桌子上的镜子里看他。他低着头看书，眉哥就窝在他身旁。这家伙，真是喜新厌旧啊。眉哥这么一个高冷的生物，怎么就这么喜欢才刚认识的他？

他突然抬头，冲镜子笑了一下。我赶紧转移了视线。他知道我在看他。是什么神仙人物，像是无所不知。

我突然意识到，和眉哥一样，我怎么也就对他眷恋不已？

我无心写作，虽然编辑一直在催我写新书，然而我每次坐到电脑前，只能写上三五百字，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我担心我的写作事业就此打住。上次也就是想要跟朋友出去聊聊天，梳理梳理思路，然而却被放了鸽子，也因此认识了他——不会这全是我那朋友的阴谋？我想起来，朋友常跟我说，出去谈谈恋爱说不定就有新的思路了。

我开始愈来愈坚定我的疑虑：毕竟知道我的住址的人实在少得可怜，而且他总能知道我需要什么。我决定待会假装不经意提起那个朋友，试探他的反应。

（九）“你还有多久的假期？”我问。我们在家里吃晚饭。是洁姨下午过来帮我们做了晚饭。

“烦我了？”

我原本只是随便问问，不过他既然这样回答，我就顺着杆子爬上去。“距离产生美。”

“不需要。我相信我们不需要距离。而且，”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刚去把我的房子退了。”

“什么？！”我不确定自己明白了他的话。

“我说，我搬过来了。”

“我并没有同意。”

“没关系，那我睡大街。”云淡风轻，他说话。

“OK，我放心了。”

“你在写什么？”我不是在吃饭吗。

“啊？！”

“你的工作。”

“什么都没有写。”说到写作，我开始有点泄气。

“为什么？”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写不出东西来了。”

“今晚我们一起出去。”

他总是这样戏多吗，一会一出？“为什么？”

“带你找灵感啊。”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提起我朋友的好机会。“我想叫我朋友一起。”

“不要，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我想......”

“想我就行了。我觉得你朋友也不会愿意做电灯泡的。”

“她也可以带伴呀。”

“你这么着急把我介绍给你朋友吗，你不担心她也看上我了怎么办，你知道现在这样的例子多得可怕哦。”

“才不会。”我想想，还是算了。“OK，就我们俩吧。”

他坏坏的笑，“你怕了。”

“才不是。”突然闪过我脑海的是，我是否可以写一个因爱杀人的故事。

“我帮你选衣服。“

这个男人真是怪得很，这是要掌控我的一切吗？控制欲太强？

“你总爱想事情，你有很多话，但你不会说出来。”他从衣柜里挑选着衣服。

嗯，你说的对。我不会说出来。连这句话也不会。

“我有时候会比别人看事情会比别人深入一点，因为职业病。你的小动作、细微的表情变化我都能注意到。”他说。

“你这样我会害怕的。”

“你有什么秘密吗，见不得人的那种？你可要小心了，别被我抓住证据。”

他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我不像他那样可以看人看的很准。

“这件会适合晚上出去。”他举起一条吊带裙给我看。

“我不喜欢裙子。”

“没准多穿几次就喜欢了。”

“你这是想控制我吗？”这是我对他说的最直接的一句话了。

“OK，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

其实我很喜欢那条裙子，我很少穿，只是一个人怕风大走光尴尬的时候没有人陪我大笑缓和尴尬。

他准备把裙子放回衣柜，我从他手中抢过来。

他没说什么，自己走到客厅去了。

我觉得有点失落，他不说话了。

我穿上裙子出来。他看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我慌了，他这么不说话了。

“我不想出去了。”我说。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想他能多说的话。

“OK。”

“你什么意思？你是恶魔吗？一会出去一会又不出去。这是我的家，你说来就来！”

“不是你说的我控制你了吗？那现在都听你的啊。”他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把裙子脱下来，使劲甩到一边，又进了卧室，把门狠狠关上。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莫名其妙就闯进我的生活，他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我本来一个人惬意的很，干嘛要突然出现来扰乱我的心境还有生活；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抢走了我的眉哥！

我可能已经失去理智。

他没有进来。我好像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大概是已经离开了。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吧。

我觉得委屈，很难过，就哭了。哭累了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