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四章 中秋诗会(五)(1 / 1)麦麦青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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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几人已经行到小溪涧。下得车来,一路分花拂柳而去,远远就听到溪边传来一声声喝彩,显是斗诗斗得正热闹。

“......

总角新衔枝头玉,华发仍念蕊心波。

满目堪怜朱紫色,一重山水一蹉跎。”

几人走近时,正听见章雅高声朗诵这四句。话音刚落,喝彩声四起。

齐弗莲嗫嚅了几句,不由皱眉道:“这都是些什么,怎么这么拗口,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秦观唐笑道:“姑娘听不懂也是正常。江国话化作诗词本就难懂,加之姑娘只听了后四句,不明白来龙去脉,便更是难以理解了。”

齐弗莲瞥了他一眼,道:“你能听懂?那你说他在说什么?”

“依在下看来,这是在咏菊。”听她求教,秦观唐便耐心解释了起来。

“所咏之菊还是白菊,正所谓‘总角新衔枝头玉’,玉色莹白,以玉比花,正说明花色也是白的。还有倒数第二句,‘满目堪怜朱紫色’。朱紫用以形容花色繁盛,与之相对的便是最纯洁无瑕的白色......”

“咱们再从第一句开始说。总角的意思姑娘可懂?便是指尚未束发的孩童。总角在这里对应第二句的华发,一个是总角孩童,一个是华发老翁。但这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作者用一朵白菊,将二人联系了起来......”

“那这人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呢?这就可以从第三句的‘朱紫’上看出来。‘朱紫’在江国语中不仅指颜色,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指的是高官大员。而第三句中的‘堪怜’和第四句中的‘蹉跎’则奠定了全诗的基调......”

“等等等等......”齐弗莲连连扶额,“你说得我头都大了!本来还能明白点,现在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了。你就简单点说,这四句诗到底想说什么?”

“这......我说的这还不明显吗?”秦观唐一脸惊诧,“这还要如何说呢......”

凌萧听得有些发笑,忽然手中一紧,他低头一看,是笳蓝在扯他的手指。

他蹲下身去,笳蓝便靠过来,小声问道:“凌萧哥,我也听不懂那四句诗的意思,观唐哥说的就更听不懂......”

见她用一双麋鹿般的大眼睛瞅着自己,凌萧微微一笑,轻声道:“此诗是在诉说心中的遗憾。”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因仕途而放弃心中所爱的遗憾。”

一番话被齐弗莲听了个满耳。

她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解释倒是明白了很多!哎,你这不也会说话吗,干吗总闷着不出声?”

说着,她随口牢骚了两句,又沉吟道:“放弃心中所爱的遗憾......哼,真是可笑!能入他心里的,当初便不会放手。当初既然能放手,回头再说的这些遗憾,便都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凌萧和秦观唐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秦观唐道:“姑娘这番见解倒是犀利,可却不知世事难料,世间有多少无可奈何的伤心人呢?”

齐弗莲不屑地冷哼一声:“伤心?世间男子大多连心都没有,有什么好伤?”

“这......这说得就有些绝对了吧?”秦观唐道。

齐弗莲瞟了凌萧一眼,又斜眼看了看秦观唐,“切”了一声,道,“对他来说,或许是有些过分了。但你就不一定了!”

“哎,这......”秦观唐登时炸毛,“今日都是第一次叙话,一共才说了几句,评价怎么差这么多?”

“因为我有眼睛啊,能看啊!”齐弗莲瞥了他一眼,“我娘说了,嘴碎的男人心也碎。一句话能掰成几瓣,一颗心就能分成几块。听你刚刚说的那一大堆,以后还不得妻妾成群!但他不一样,他这样的人,一辈子认准了一个就不会撒手。”

“哎呀呀,姑娘这可真是冤枉在下了!”秦观唐连连抱怨,“在下好心给姑娘解释诗意,却没想到被姑娘如此误会,这可真是......”

他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席上已然传来阵阵喝彩声。

“温姐姐真是高才,白菊若有灵,听闻姐姐如此吟诵,定当引为知己!”

“是呀,一首《吟白菊》,道尽人世沧桑。垂髫白首,白驹过隙,心中遗憾无处诉,真真一重山水一蹉跎呀......”

“有此佳作当前,看谁还敢挑衅温妹妹京都第一才女之名!那起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什么梦闻啊,什么录的,在温妹妹面前,不嫌形秽吗?”

话毕,一众女子窃笑起来。

“快!我们这边有诗了,诸位才子呢?莫不是今日要被我们比过去?”有人在叫板男宾,似乎是巾帼须眉在打擂台。

“诸位女英雄自是才高八斗,一首《吟白菊》也算是朗朗上口。但要论辞藻细腻,才思敏捷,那还要看我们的!”男宾中有人不服。

“诶,别光嘴上说呀,拿诗来呀!”

“是呀,这才思敏捷,原来是口舌上的敏捷,没有真功夫吗?”女宾们一通起哄。

章雅也踱步至男宾席,在众人案上看了一圈,最终停在元知若身上,笑道:“九殿下今日沉寂得很啊!以往殿下的诗作可都是挑大梁的,今日咱们被女宾压到这个份上,殿下难道不奋起一击吗?”

元知若端起酒杯,仰头灌下,眼底就泛起一丝水波。他有些心不在焉,转头看了章雅一眼,还未及说话,章雅却眼尖地看到他袖口处的一截折角。

“嘿!还说没有,这不藏在这儿了吗?”他笑着将那折角一抽,打开一看,正是一首早已写好的诗。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登时喜道:“殿下这么好的诗作也不念出来让大家听听,自己藏着岂非可惜?”

说着,他便拿着诗往主席走去。元知若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身旁几人都哄笑着劝他,元知若闭了闭眼,低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随他们去了。

笑闹间,章雅已经高声念出了第一句:“帝都风流,名花竞相求。”

一句念完,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席上有一瞬间的静谧,片刻之后,男宾席便如潮水一般欢腾起来,哄笑声四起。

“哎哟,殿下好意趣啊......”

女宾们也纷纷红了脸,互相传递着眼色,低声窃笑起来。

一片哄闹声中,章雅又念了一句:“人间富贵尽览,无外乎,桃肥李瘦。”

众人的哄笑声立时又大了一倍。

相熟的,不相熟的,听了这两句诗后,都饶有兴致地偷眼打量着这位盛名已久的九皇子。却只见他一手持杯,琼觞的玉色沁在他的手心,竟比他的肤色还暗了几分。

元知若面颊微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沉沉似水,望着潺潺小溪,不喜不嗔,无欢无怒。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诗作颇为得意,不由哄闹得更加起劲。

章雅也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念道:“娇柔不耐疏雨,哪堪秋来风急。待到百花杀尽,惟君遗世独立。”

这首短诗到这儿本该就结束了。章雅喜滋滋地念完,刚想调侃两句,却忽见诗文下方还坠了两行小字:

珠玑百斗散尽,丹心一点空余。无惧疾风骤雨,抱香沉吟何意?

他心下一惊,半饱的酒意登时散了七成。四下一扫,见没人注意,他手下一动,忙将这两句翻折了过去。

“哎呀呀,要说这京城第一才子,在下不敢下论断。但要论起帝都第一风流,却真是非九殿下莫属啊!哈哈哈哈......”众人还在大声调笑着。

“嗯,在理在理!”当即有人附和,“三两句话,娇得入骨,媚得侵髓。除了游戏花丛的九殿下,试问谁人还有如此诗才啊?”

“......”

章雅隔着重重幔帐,遥望着元知若的席位,就见那抹淡色的身影仍颓然倚在案上,似是不胜酒力。他心头一紧,冥冥中感觉自己今日大概做了件大错事。

但此时后悔已于事无补,他心中正焦虑,就见那抹身影动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也不理会旁人的拉扯,径直离开清溪,向着远处的花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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