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弛虞雍又转头对着纪麟,涕泪横飞道:“你们也误会我了!当日......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我醒过来时,就看到她躺在我身边,身上......眼睛......”他猛地闭了闭眼,“可这不是我干的!你相信我,我跟你一样,都是完全不知情啊!”
“你放屁!”纪麟大喝一声,眼眶泛红,目眦欲裂。
他还待要说什么,却被高讼师按了回去。
然后他自己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弛虞雍,朗声道:“阁下方才所言,有两处不实。”
“你......你胡说!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你说,我哪里说谎了?”弛虞雍惊怒道。
“第一,”高讼师道,“阁下与死者并非如你所言,全不相识。据在下所知,阁下之前曾见过贺姑娘两面,且两次都举止不端,欲图不轨。在下所言可对?”
“那......”弛虞雍一下子慌了,“我那时......是行止有亏。我见她生得可人,又活泼俏皮,正对我的胃口,就......就忍不住调戏了一下,并没想......”
“哦?”高讼师打断了他,“第一次在抱月楼或许可以称之为调戏。那第二次呢?阁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贺姑娘掳去药庐内堂,又派打手看门,难道只是为了与贺姑娘叙旧吗?”
“不......”弛虞斛越发慌乱,支棱着十指拼命摇晃,“那次,那次是我不对。我醉了一夜的酒,早上刚起来,脑子里兀自不清醒,忽然在我家药庐边的大柳树下看到她。她......她坐在那儿,晃着一双小脚,还冲我笑了笑。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忽然就失了理智,这才叫我那几个手下把她......”
“你胡说!阿贺怎么会对你这种渣滓笑?”纪麟大喝一声,瞬间如利箭般冲到他跟前,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凌萧一个走神没看住他,再一抬眼,就见弛虞雍已经满嘴鲜血,歪倒在堂前。
他刚要过去把纪麟拉回来,却听“啪”的一声惊堂木响。
他一惊,抬头一看,就见陈嘉运面色不善,大喝道:“来呀,给我拖下去,重责三杖!”
陈嘉运一声令下,立时便有衙差上来,一左一右,将纪麟架了下去。
“纪兄!”凌萧心头一凛。
人群中也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几名衙役满面严霜,目不斜视地将纪麟拖了下去,当庭打了三杖。
又被人左右架着带回来后,纪麟明显冷静了许多。凌萧忙上前扶住他,在他背后一看,只见白色麻衣下已经隐隐透出血色。
“纪兄!”他一惊。
“无事。”纪麟沉声道,说完又狠狠地剜了弛虞斛一眼,便退到一旁,不做声了。
“本官一再强调,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更不得动武,否则必将严惩。原告,本官方才责罚与你,你可服气?”陈嘉运俯视着纪麟道。
纪麟点了点头,他便又转过头去,对堂下道:“如本官所言,方才的三杖便是警示!如若有人再犯,一律同罪论处,绝不留情!”
“是。”众人又一次齐声应喏。
“原告讼师,方才你说被告所言有两点不实。第一点已被阐释清楚,那第二点是什么?”陈嘉运又道。
高讼师上前一步,对他躬身一礼,接着好整以暇地转身面向弛虞雍,似笑非笑地道:“这第二嘛,就是阁下方才说的,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
“这话不对。”他摇了摇折扇,讥讽一笑,“阁下显然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那个房间里。因为这样的事,你已经做过不止一次。”
“哦?”陈嘉运微一皱眉,“讼师此言何意?”
高讼师微微一笑,转身对他躬身一礼,道:“大人,在下想请出本案的第一个人证,陈湘湘。”
“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弛虞雍还没什么反应,站在他身后的弛虞斛却明显惊了一下。
凌萧听到他的抽气声,猛地转过头去,就见他脸色惨白,原本红润的面颊霎时间血色全无。
“好,”陈嘉运已经应允了高讼师所求,令道,“传陈湘湘!”
“传陈湘湘......”衙役的通报声远远散去。
不一会儿,一个全身素裹,头巾遮面的女子娉娉袅袅地走了上来。虽看不清头脸,但凭借较好的身段和一身的风流,也能看出这应当是个美人。
她一路走上来,目不斜视,只在经过弛虞斛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弛虞斛一直僵在原地,一脸的震惊与狐疑。直到这女子走到近前,离他不过几尺的距离,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去。
看见她裸露在外的双眼,他猛地全身一震,接着便如被抽干了血气的僵尸一般,面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而是青黑一片,隐隐透出鬼气。
见状,凌萧轻轻皱起了眉头。
陈湘湘也歪过头去看了看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弛虞斛的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他猛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去掐她的脖颈,却又生生忍住了。
头巾后传来一声轻笑,陈湘湘转过头来继续向前,又在经过弛虞雍时,对他轻轻眨了眨眼。
弛虞雍似是有些吃不准,在她面上逡巡半晌,又回过头去,询问地望着自己的兄长。可弛虞斛的眼睛已经生了钩子一般,牢牢挂在了陈湘湘的背影上。
但那女子再不看他,一路走到堂前,缓缓福下身,对主审和高讼师分别一拜。
高讼师也点头回礼,然后指着地上的弛虞雍,问她道:“堂上这位公子,姑娘可认识?”
陈湘湘点点头,道:“认识。”
高讼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姑娘可否说一说,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在何种情况之下,认识的这位公子?”
闻言,陈湘湘微微一哂。
她转过身去,低头望着弛虞雍,道:“当然可以。我与这位公子,是在一间燃着迷情香的寝屋里,在满床的绫罗锦被中,相识的。”
“啊?”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呵......”陈湘湘又笑了一声,抬首道,“大家莫要误会,民女并非娼妓,当然,也不是弛虞公子府中的姬妾。若非要有个称号,大概......可以算是他泻火的玩物吧......”
一听这话,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