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陈嘉运大喝一声,将手下的惊堂木连拍三下,然后轻咳一声,对陈湘湘道,“公堂重地,证人须谨慎言辞!”
闻言,陈湘湘回过身去,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大人,民女并非言语轻佻之人。只是实情如此,小女子不欲扯谎,但也找不出比这更准确的说辞。”
说完,她伸出手来,缓缓解下了自己的头巾。
凌萧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的样貌。但陈嘉运却在看清她的脸后,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眼神也明显闪躲了一下。
本能的反应过后,他似是觉得有些不妥,又轻咳了一声,道:“本官......呃......姑娘有何事陈述,还请言明。”
闻言,陈湘湘又对他俯身一礼,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哗”的一下,堂下一片哄然。
凌萧也不禁皱起了眉。
只见她一张脸平如坦原,原本应该凸起的鼻子不知被什么削去了,只余一个黑乎乎的空洞。除此之外,她的脸还仿佛被火烧过,蜿蜒的疤痕几乎布满了整个面颊。
单看眉眼的走向,这本应是个美人。可如今却如夜叉一般,只剩下骇人了。
“对不住,吓着各位了。”陈湘湘云淡风轻地道,说着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眼愣怔在地的弛虞雍,和面无人色的弛虞斛,继续道,“其实,民女也不是生来就这副模样。要说起来,还是拜这二位弛虞公子所赐。”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快说来!”陈嘉运有些急切。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陈湘湘又转过身去,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民女出生于陈家村一户普通的农家。陈家村不知诸位可还知晓,”她转过头来,望着围观的百姓,“那是一座距离溯陵不过二十里的村落,处在深山之中,共有七十余户人家......”
“陈家村我知道啊!”人群中立即有人响应,“小时候进山采药,有时候天晚回不来了,常在那儿落脚的!”
“对,没错!不过这村子好像几年前就毁了吧?不是说着了场山火,给烧没了吗?”
“没错,”陈湘湘道,“陈家村的确在六年前毁于一场大火。但这场大火却不是外界传言的山火。这场火......”她的目光忽然幽深起来,“是有人故意放的。”
“纵火烧村?”陈嘉运大吃一惊,“兹事体大,证人休得妄言!”
“大人,”陈湘湘回身望着他,立指起誓,“陈家村于六年前被贼人纵火焚毁。此事民女若有半字虚言,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嘉运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又道:“姑娘方才言道‘有人’,不知此人是?”
“哼......”陈湘湘冷笑一声,回身望着弛虞府众人,戏谑道,“除了在溯陵只手遮天的弛虞氏,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放火屠村,灭人满门的事,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证人慎言!”陈嘉运喝道。
“大人!”陈湘湘却忽然激动起来。
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哽咽道:“弛虞氏为笼络各方,四处搜罗童男童女,当作礼物,供人亵玩,还美其名曰‘祭财神’。陈家村因为离得近,人口又多,被他们当成了采猎场。适龄貌美的少男少女皆被送往溯陵,由弛虞斛亲自挑选调教。或是自己留下把玩,或是送给别的什么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他们有一个私聚的盘口,常常一来就是十几个人。届时,弛虞斛便将调教好的童男童女带上来,任人凌辱......”
说到此处,她伸出手去,将肩上的外袍解了下来。
只见她外袍下面竟然只穿着一个肚兜,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形形色色的疤痕。疤痕从颈部蜿蜒向下,竟如花蟒纹身一般,将她白皙的皮肤覆成了一张斑驳的渔网。
单看这些,就能想象出她当年遭受了怎样的苦楚。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嗟叹,窃窃私语声直掀屋顶,直如闹了蝗灾一般。
陈嘉运显然也被这场面惊到了,手中高举着惊堂木,却半天都没有落下来。
身子只露了一下,陈湘湘就又把外袍穿了回去,继续道:“正如各位所见,民女不幸,也是当年被选中的童女之一。当年民女刚一十二岁,被人逮了去后,就给关到了一间不见天日的暗室之中。每日都有人前来训诫,要我乖顺听话,还用各种方式折磨我,说是调教好了,有泼天的富贵等着我。”
“当时我年纪虽小,却也并不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来,我果真被带出了暗室,带去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那屋子里燃着很浓的香,甜腻腻的,让人头脑发昏。再过了一会儿,这位弛虞二公子就来了。后面的事不用我说,各位想来也能猜到。我本以为,事情最糟也就不过如此了。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噩梦还远远没有到来......”
“我被弛虞雍锁在屋内,玩弄了几个月。忽然有一天,弛虞大公子派人前来,说要带我去赴一个酒宴。我当时很诧异,心里不想去,却挨不过他们的拳脚,还是乖乖去了。到地一看,就见还有很多与我一般大小的少年少女。”
“后来,来了七八位大老爷。他们喝着喝着就醉了,开始对我们动手动脚。有些人哭叫着反抗,当即被人吊起来鞭打。剩下的人害怕了,再不敢反抗。可到后来,就连我们这些老实的也没能逃过。他们吸食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再加上酒,就好像野兽一样发起狂来。我身上的这些伤痕,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我渐渐明白,我们不是寻常的少女***。我们伺候的是一群变态,疯子。他们的手很重,丝毫不顾及人命。光是我亲眼所见,就有四五个孩童被他们折磨致死。我知道,照这样下去,迟早也有轮到我的一天。”
“有了这个想法,我便日夜计划着出逃。但那个地方太深,看管得太严了。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费尽心机,可还是没能逃出去。直到有一日,弛虞斛忽然疯了一样,亲自来到暗室里,将我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