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距离,两重地。
楼下是她和同学们的笑闹。
楼上是他隐于窗后的沉默。
他看着她和同学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就好像从未出现过,只是他臆想的一个梦。
两个人四年在燕京未曾见过一面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燕京城这样大。就算他们同在莲市这座得多的城市,长大后的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似乎被她轻而易举地遗忘了,连同幼儿园时的简笔画、学收集的泡泡糖贴纸一起,被名为“成长”的怪物割舍,泛黄褪色。
所以重逢之时,她认不出他的模样。
真可笑。
可笑的不是她,是他。可笑的是两公里的学校距离,他一次又一次的穿梭,看着她和别人言笑晏晏,从没有一次走到她面前。
所以本就是他自食恶果。
可她陌生的目光远比一次次的擦肩而过伤害更大,刺得他忍不住出心底的恶念。
“多年未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生厌。”
是你以为的多年未见。
是我以为的惹人生厌。
其实她是多么无辜,无辜到可恨的地步。她从来没有对他特殊过,自的关爱便平分给了他和李珏,甚至照顾李珏更多,可他还是主动撞上了她温柔的网,束手就擒,因为他贪求那一点怜爱,哪怕只是落在额头上,羽毛般轻柔的一个吻。
然而命运让他们渐行渐远,从上学时起便走上了岔路。
她读的是私立学、重点中学,轻轻松松便考入全市最好的高郑而他在乡下读普通的学,升入乡镇初中,拼尽全力也只能考进实验三郑
两个人学的时候还会经常见面,上中学以后就越来越少,所以每一次见面,她对他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他都会牢牢记住,在见不到的日子里反复回味,熬出一点点苦涩的糖稀。但他很清楚,在她那里,这些都只是浮光掠影,转瞬便抛在脑后。
他也曾想过独占她的温柔,可只要他回头,看到家里的担子,就知道绝不能把她拖进这个无底洞里,她该永远无忧无虑,被宠爱,被呵护,而不是跌进泥里摸爬滚打,接受风雨摧折。于是那么多年,他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别人都相信他只是一个冷淡的哥哥,碍于父辈关系才与她有所接触,只有他才能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
就像今从她看他的第一眼起,他心跳便杂乱无章,却只能装成一副冷淡的模样,回避她的示好。
“同学,我们要封楼了。哎?岑学长,你怎么在这儿?你不会跨专业,要弃理从文了吧?”
学生会的学弟打断了他的思绪,岑长生离开窗户向外走。“没有,这里明还要做考场?”
“嗯,明外国语学院要用。学长,你真不打算弃理从文啊?我们文院老师真挺喜欢你的,要不别学计算机了,头会秃的。”
他看了这个文学院的学弟一眼,感觉有些好笑,不过对方担心得也合理,他好多同学现在就饱受脱发困扰,每早上起来都要哀嚎自己发际线又稳步上移。
“我不会秃。”他对学弟。
“是,你要是再秃了,燕园女生的芳心得碎一地。哎学长,有句话不知道能不能问……”
他用目光示意他下去。
学弟挠挠头。“我女朋友刚才看到你和一个姐姐一起走,是张生面孔,那个……敢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不是。”
“啊,那就好,那我女朋友她闺蜜就还有机会。”学弟完,又笑。“学长,你赶紧脱单吧,这样我们这些兄弟才能松一口气,我都怕我女朋友觉得她自己还有机会,分分钟和我提分手。”
他没理会学弟的调侃。不过这个学弟是学生会有名的话痨,接着:“那你和那个姐姐什么关系啊?听她长得挺水灵的,像高中生一样,是你妹妹?”
“路人。”他。
他是她的路人。
“哦,就是个问路的啊,确实,今好多外校的都来面试。”学弟继续絮絮叨叨,他的目光却锁定在了一处。
她和同学居然还没走,在附近合影。
他定住脚步。
“学长?”
“我还有事儿,你先走。”
“哦,好吧,那改见啊。”
学弟走了,他站在原地看他们拍照,其中有个女生嗓门特别有穿透力。
“二妞你端庄点儿,这是燕园!拿出点儿未来燕园学子的风采!”
“老狗你往后站点儿,挡住我们嘉瑟了,不知道她本来就矮吗?”
“嘉瑟你这会儿怎么了,从刚才看到你就感觉你心情不好。别假笑,你当我看不出来啊?”
他听清楚这句话,感觉手心发凉。
她因为他的话不开心了吗?也是,她那么一个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的人,一定受不了别人讨厌她,而且是无来由的讨厌。
如果这样能让她记住他……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恶劣想法惊到,掐了掐眉心。
不能这样晾着她,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冲动之下的一句话而郁结,他该把这句话圆过去,给她道个歉,让她忘记这件事。
哪怕……过不了多久她再一次把他忘在脑后。
他冷静下来,正要上前话,却发现在他内心挣扎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
他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妈妈有,今晚上给她打电话问一下就能要到。
明约她见面,吃顿饭,按她所期望的联络一下感情,让她心安。
他只要扮演好一个高冷哥哥的角色就可以,虽然他担心,她一个眼神,自己就溃不成军。
或许,他还可以再贪心一点儿,释放一些善意,让他们之间有继续联络的可能。这样以后见面,她便不会蹙眉仔细思索,才能想起他是谁。
因为相见而滋长的思念让他的血脉沸腾,哪怕知道对她的爱是潘多拉魔盒,伴随着太多肮脏的念头,他也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接近。
毕竟他早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