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陆府到了。”
说话人是陆府的管家陆诚,带人等候在城门口的正是此人,整趟行程皆是陆诚亲自驾车护送,看的出此人深得陆饶信赖。小川见此人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目光慈祥却也透露着睿智,便亲切唤其“陆伯”。
从城门到陆府所需时间不足一个时辰,小川却整整在马车之中待了快两个时辰。马车前虽有家仆开路,但无奈街道两旁围观人群实在太多,家仆们也招架不住。路过一些达官贵人的府邸门前,碰见一同出来看热闹的官老爷,陆诚还需下车打声招呼,寒暄上几句才能离开,碰到想一睹自家小姐容颜的人,不论此人职位高低,陆诚皆不卑不亢婉言拒绝,言语间颇有几分陆饶在朝堂之上的模样。
“终于到了……”小川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扶着车框准备下马车。小川一路上虽然只需在马车中静坐,可一直被困于这狭小空间之内,小川的紧张都被疲惫感消磨殆尽。
“小姐,慢些下车。”陆诚抬起手臂让小川轻扶着下了马车。
暗藏古韵的朱红漆门,与两旁的修剪整齐的翠竹交相辉映,完全对称的府邸大门,颇具天人合一的和谐感。两只象征着权势和尊贵的石狮子立与府邸门前两侧,彰显出世家大雅的气势。大门顶端悬挂的黑色金丝楠木牌匾,是整个府邸大门最夺目的点缀,上面嵌着两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陆府。
牌匾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模糊了视线,让小川看的愈发不真切。站在府邸门前,小川压抑感顿生,觉得自己渺小的仿佛是台阶角落里的一粒沙石,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小川始终没有迈出一步,因为她不知道这座大门背后,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陆诚看着发呆的小川,轻声一句:“小姐,随我进府吧。”
“哦,好的……陆伯。”
进府就见路两旁排些长长的两条队伍,一边是男仆,一边是丫鬟。
“欢迎小姐回府!”说完后便一齐鞠躬,活生生将小川吓退了一步。
小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吓得只能干声傻笑,勾着身子小声道:“哈哈哈……谢谢啊……”
“小姐,您为尊,他们为卑,您不该对他们道谢,会坏了规矩的。”陆诚小声提醒着小川。
小川只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却不知连道谢都不可以,可既然自己进了陆府,就该遵守这里的规矩,小川低着头轻声道:“哦,我知道了,陆伯。”
在人道的尽头,立着一位端庄的妇人。那妇人着一身湖蓝织锦的长裙,淡黄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两只样式简单的白玉簪将头发绾成高雄髻,显得精神而气质非凡。岁月对这位妇人格外留情,略施粉黛恰好烘托出五官的精致,特别是那一双细长而高挑的眉宇,无声的增添了气势感。
陆诚抬手向小川介绍道:“小姐,这位就是陆府二夫人,姓李,名毓莱。”
小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呢喃道:“李毓莱……”
“小姐,您不能直呼二夫人的名讳,您该唤她姨娘。”
小川不敢直视二夫人的眼神,低着头恭敬叫道:“姨娘好。”
李毓莱面无表情,声色平静地问道:“你就是老爷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
“是……”小川总觉得,姨娘冷冰冰的神情,好似是不太喜欢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小川”
“错!”
小川被吓住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既然自己站在陆府内,就不该提起这个名字。
“你叫陆长羲,是老爷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陆府的嫡女,刚才那个名字,以后不许再提,记住了吗?”
“是,长羲明白了。”
陆长羲,这个名字对小川来说,仿佛变成了一把枷锁,小川在这三个字上找不到一丝的认同感。小川终是不舍,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名字,早已被刻进记忆里,又怎么可能轻易说忘就忘呢?
小川情绪低落,但是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子突然间亮了起来。
小川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二夫人,我娘在哪儿啊?”
李毓莱冰冷的神情上突然有了一丝动容,对上小川渴盼的眼神,竟有了一丝想到逃避的念头。
“长羲!”浑厚的男声在小川身后响起。
小川转头望向身后,李毓莱的目光也跟随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刚踏进府中的陆饶。
李毓莱见陆饶与小川寒暄,将刚才的问题避开,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父亲,你不是先回府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
陆饶眼神飘忽,笑着说道:“哦,路上碰到友人,顺道去他府上坐了一会儿,才耽搁了些时间。”
李毓莱看着陆饶异常的神情,若有所思,但并未开口。
“毓莱,刚才看你和长羲聊的挺开心的,你们聊的……”
李毓莱将陆饶的话打断,“老爷,晚膳已经备好了,长羲一路舟车劳顿,定是饿了,还是先用晚膳吧。”
陆饶望着李毓莱别样的眼神,读懂了话中之意,“哦,夫人此话在理,那就先用晚膳吧。”
“长羲,今天是你在家吃的第一顿饭,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吩咐后厨做了一桌子菜,肯定有你喜欢吃的,走吧。”
“好……”
陆饶领着小川进入屋内,可没有人察觉到,小川嘴角那一抹突然消失的笑容。
许府内。
“这……这都是些什么啊……”许玮面对着眼前一整箱的布匹锦缎,疑惑地发问道。
“许大人,这些都是皇上为许姑娘制作手帕而准备的材料,还望许姑娘两日后能给皇上递上一方完美的手帕。”魏公公说完后,就直接离开了许府,只留下许玮呆愣在原地。
“你……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许玮将布匹扔在地上,朝许临依吼道。
许临依瞟了一眼地上的布匹,忍着怨气,不忿地别过了脸。
“你说话啊!”
“皇上让我替惠妃娘娘做一方手帕。”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宫里那么多绣女,皇上为什么偏偏让你来绣什么手帕!你说话啊!”
“你是要急死我啊你!”
许临依攥紧了拳头,惹无可忍地怒吼道:“因为我得罪了皇上!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许玮眼中闪过无数慌乱,“你说什么……”
许临依哭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许玮,许玮听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父亲,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临依都认了。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去告发她。”
许玮被许临依满带恨意的眼神所震慑,“你就这么恨她?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不惜一切代价。”
许临依跪在许玮脚下,“父亲,你从小就教导女儿,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女儿自认为这一次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不该失手”,许临依抬头望向许玮,“而应该一击即中。”
“你糊涂啊!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搭上整个许府吗?”
“若女儿再失手,就请父亲与女儿断绝关系,女儿绝不连累许府!”
许临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漠然地看着许玮悲痛地摇头离开。
不顾一切的人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