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柳尚书的小女儿及笄礼，朝中诸位大臣的家眷都被邀请前去观礼。

一大清早，主人家便站在门口等候，宾客陆续到达。

年岁相仿的小姑娘们一见面便聚在一处，热络起来。角落里坐着两姐妹，妹妹满脸好奇，姐姐正指着人群，一一做着介绍：“那个是赵小将军家的女儿，那一位是丞相家的孙女，那位是...表妹，你初来京城，我刚刚说的那几位你可要记好了，别弄错，一会儿我就带着你去打招呼，以后少不得要见面的。”

“恩，琦儿记下了，不过还有别的姐姐，表姐你还没介绍呢。”表妹小声问道。

表姐下巴一抬道：“其他的点点头就好，她们家里官职都不如我父亲，到时候她们会巴巴的主动找你聊天的。”

表妹想象着这场景，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可她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道：“表姐，你们一般会聊些什么话题呢？我怕自己会冷场。”

“话题？”表姐咂咂嘴，道：“前两年不过聊一些诗词女红什么的，这几年大家渐渐长大，话题也渐渐广了。哦，对了，最近大家都开始学习骑术了，你可以聊聊这些。”

表妹张嘴惊叹：“骑术？京中的女孩子都这么豪放的吗？在我们老家可是想都不敢想呦。”

表姐饶有兴致的给她解释起来，原来这十多年来，京中渐渐形成一股风潮，礼教逐渐开化，女儿家不必拘束在深闺之中，可以和男子一样外出游玩，骑马射箭，当然也不再讲究男女之大防。而这一切的开端，源于当今太后，她本是将门虎女，当年她女扮男，随父亲戍守边关，巾帼不让须眉，后来做了皇后诞下皇长子，最后又登上太后之位，上层达官贵人为表敬仰，纷纷效仿，后来又渐渐传至京中普通百姓之中。

表妹听得心潮澎湃，暗下决心等回家后一定要跟父母姐妹好好说道说道，把这京中风潮带回去。

“郑国公府家眷到~”随着一声通报，厅内的小姑娘们忽然安静了下来，齐齐向门外望去。

片刻过后，一个黄衣少女出现在门口，她身形娇俏，肌肤雪白，一缕乌亮的秀发简单的盘在脑后，周身未做过多的装饰，却闪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当她扭过头来，再细看她的脸，粉面桃腮，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最绝的还是那一双眼睛，圆圆的杏仁眼明亮闪耀，可爱动人，漆黑的瞳仁却大过常人，当她看着你时，仿佛能穿心底。她整个人站在那里，不笑时好似仙女，让人不敢靠近，笑起来却又灵动可爱，还带着一股少女的辛辣，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太美了...”表妹看傻了眼，不禁感叹道。

表姐偷偷撇撇嘴，伏在她身边耳语道：“这位可是上面认定的，未来的太子妃，脾气差的很，你离她远点，惹到她人家可是会打人的！”

“啊？！”表妹不敢相信，心想那双青葱玉手也不像是会打人的手呀，又问道：“她到底是谁呀？”

“她呀，就是郑国公的嫡长女，温墨柔。”

此刻人群中跳出一个女孩子，对着门口喊道：“柔儿，我在这呢~快过来~”

温墨柔望过去，见是自己的密友，快步小跑笑着奔了过去。姑娘们又热络地聊了起来，只不过此刻有些人已心不在焉，偷偷打量着温墨柔。

表姐也拉着表妹向人群中走去，表妹突然发现，原来门口还站了一个少女，身段高挑婀娜，青发飘飘，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下巴短而圆润，风流婉转的气质和少女的娇憨同时显现在她身上，既冲突又融洽。表妹的心中又是暗暗一惊：“这位姑娘可真是美艳动人，只可惜在刚刚那位仙女般气质的比衬下，这位倒显得黯淡了不少。”

见表妹驻足，表姐也朝门口看去，随即很快回头，催促道：“那是郑国公的庶女，温墨怜，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点过去吧。”

“怎么只有她们二人，不见她家长辈？”表妹出声问道。

“郑国公的正室夫人早已过世，现在家中主事的不过是个妾室，不大出门。”说着，表姐拉着表妹走向人群。姐妹俩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与周遭的人打着招呼，不一会，便同其他小姑娘一般，淹没在人群里，不再显眼。

当朝不再讲究那么繁琐的礼节，各家的及笄礼也都办得简单了些。通常上午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下午便是诸位夫人聚会的场合。这个时候，各家的女儿们都会表演才艺助兴，这才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

今日的主角柳小姐第一个被推到中间，她含羞略推脱了一番，便落落大方的表演起一段舞蹈，舞姿曼妙，引得大家赞口不绝。一位夫人笑着对柳夫人说：“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啧，你们家怎么早早就给她定了亲，可惜了，这么好的儿媳人选...”

柳夫人佯装生气拍了那夫人一下：“大庭广众的瞎说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都不害臊。”话是这么说，却笑得合不拢嘴。

另一个夫人问道：“已经定亲了？我怎么没听说呢。定谁家了，什么时候办呢？”

柳夫人笑道：“明年开春。定的是我家老爷的一个学生，老爷特别喜欢他，这个孩子家境贫寒，老家也没什么人了，所以定亲的时候我们就从简了，不过婚礼还是会大办的，到时候大家都来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几个夫人乐作一团。

姑娘们争芳斗艳，各个都使出了拿手绝活，众位夫人们也都仔细留意，为家中未娶妻的儿子孙子暗选佳人。

“这么半天了，温大小姐还没给我们大家表演呢！”一个姑娘站了起来，向温墨柔发难道：“琴棋书画，不知你想要表演哪项呢？”说话的这位，是左相季相爷长子的大女儿，季梦嘉。

温墨柔还未出声，旁边一直揽着她胳膊而坐的姑娘站了起来，说道：“堂姐，长辈们都在，你出来发话，似乎不太合适吧。”原来这位是季相爷次子的四女儿，季源汐。

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温墨柔是个什么样，众位夫人都清楚，其中还有不少被她顶撞过的，所以此刻无人替她出头说话，都在旁观看戏。如此一来，季梦嘉倒像是受到了鼓舞，更加出声讥讽道：“哦，我差点忘了，温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不过她虽没有母亲的亲自教导，却也继承了母亲的血脉，立志成为一名医女呢！只是，这医女不知该如何当堂表演呢...”

“你！”季源汐刚要上前一步，衣角被一只手拽住了。温墨柔缓缓起身，环视了一圈抿嘴憋笑的夫人，又直视着季梦嘉，满不在乎开口道：“这有何不可，今日我便为诸位看看相。来，我就先说说你吧。”温墨柔走向季梦嘉，朗声道：“我看你虽用脂粉掩盖，实则面色蜡黄，想必是为了追求轻盈的身段，克扣了自己的饮食，怕是身体多有不足呢。”此话一出，刚刚看好季梦嘉的夫人们都偷偷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果真身形单薄，若真有不足，怕是以后不好生养，忙在心中打消了念头。

季梦嘉也感受到了周围目光的变化，忙开口申辩道：“你胡说，我—”

“再看诸位夫人吧，”温墨柔不理会她，转身看了看，接着说道：“她们与你恰恰相反，平日里多食少动，虽显富态，却只怕多有湿热气虚之症，想必夜间也常常心悸盗汗吧？今日时辰尚早，我便统统帮你们把把脉，该吃吃，该排排，哦，对了，不受大家的诊金哦。”

话音未落，众人早都变了脸色，柳夫人更是不满，捂嘴轻咳两声。

季源汐见好友又口无遮拦，忙打圆场道：“柔姐就会开玩笑，今日大家也就是聚在一处乐乐，怎么还看起病来了。众位夫人面色红润，必定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不如我替柔姐表演，弹一段古琴可好，小女不才，也就这琴艺还算拿得出手。”

柳夫人缓了缓神情，终开口道：“要说琴艺，她家的妹妹才是京中一绝，真要代替，也由她来更合适。咦？话说这温家二小姐呢？”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这一个下午都未见温二小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