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雨腥风,志鲲又回到楚庭,骑在马背上的他,再次看到楚庭的繁华,不禁感慨,真有恍若隔世之感。自己突然很不习惯眼前的繁华,满脑子还是战场的尸山血海。
“芦叶满汀该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
诗还没念完,在旁边的吴志真嘲笑他:“你呀,骨子里还是书生,瞧你这一路的感叹,好像在碱水里泡过三回,开水里煮过三回,血水里又涮过三回。”
志鲲叹息道:“难道不是吗?就连堂主不也这么感慨,不是天火教的玉阳生背着他脱险,恐怕……”
吴志真沉下脸道:“不要再提此事,不要再替那些拜火的蛮子宣传了。”
志鲲道:“可是,这帮人就是比咱们的教兵勇猛,石头城要塞人家替咱们拿下来的,三百名天火教的汉子参加陷阵营,二百一十人战死,六十多人重伤……”
吴志真疑惑地看着志鲲:“连你都这么说,用不了多久了,只怕不出一两年,天火教就可以取我们白莲教而代之了。”
志鲲不解:“怎么会呢?”
吴志真厉声:“怎么不会呢?你我要能跟堂主的心思才行。”
志鲲更不解了:“堂主的心思,什么心思?难道眼下两教联手的大局要变?”
吴志真道:“联手当然还得联手,但得提防,如今,天火教的手已经足以捏碎我们的手腕了,知道不知道?”
志鲲诧异。
吴志真道:“校长让我们提前回楚庭,就是要我们掌控局面,咱们老窝里的天火教徒在一天天在做大,可别刚拿下整个南越,老巢被人家大火烧了。”
两人一阵沉默。
志鲲叹了口气,又道:“也是可惜了,玉阳生、太和真人尹轨、负剑生这样的人材。”
吴志真笑道:“又感叹了!我对你说,我已对楚庭内的百眼门的眼线都做了布置,之后就有好戏看。咱们是下棋的人,可不能光会感叹!”
两人并肩骑着马渐渐走远。
几天后,六合堂的弟子们果然结结实实上演了一出好戏。
这天,偌大的饭堂,各班的弟子们正在开饭,阵阵调羹碗盏之声。乾字班所在的饭桌,牛用之、杨志鹏、许长史被同学包围着,一片打探恭维之声,大家好奇地问他们,去打战了都吃什么,和家里的伙食比,哪个更好。
志鹏得意道:“那得看你吃谁了!吃自己的干粮没劲,吃贾鲁大军的,那就鸡鸭鱼肉样样有了。”
赵霁云羡慕道:“这可就应了孙子兵法了,让敌人替你办后勤。”
牛用之笑道:“别他妈的扯淡了,兵法都是事后诸葛亮,人家有鱼有肉,你也得有牙口!谁吃谁哪有定数?”
路之遥说:“对,首先你得能打得下来,打好了,才有缴获,打不好,别的都白扯!”
“你倒成了诸葛亮了,好像你也在天权军风光了一回,嗤!”卫符好像很嗤之以鼻的样子,“嗤”得格外响。
路之遥生气了:“我怎么了,没去过,就不能帮着回顾回顾了?这也是咱们乾字班师兄弟的共同经验!”
卫符不屑,说:“你回顾什么?人家阵前拼命,你倒总结上了。这是你们天火教的一贯做法,贪天功为己有,也不害臊!”
路之遥更怒了,把脸一番骂道:“谁贪天之功?你就掰指头算算,参加整个白莲教军的人,是你们百眼门的狗探子的人多,还是我们天火同人多?”
卫符也翻了脸,骂道:“人多顶个蛋用,贾鲁一开始倒是人多。得指挥英明,谁指挥呀,还不是咱白莲圣教的成堂主?”
“你就水煮鸭子一张嘴硬。我告诉你,卫符,是骡子是马得拖出去遛遛,上阵才知道呢!”一听卫符把成少卿夸上天,路之遥就怒不可遏了。
“你他娘的才是骡子呢!”
“成成成,我们是骡子,低头拉套。你们是马,都是马,骟了蛋的马!”
“哗”的,卫符手上的汤泼在了路之遥脸上。路之遥一怔,遂劈胸抓住了卫符的衣领。邻桌上,有个弟子跳上桌子大喊:“天火教的路之遥侮辱我们是百眼门的狗探子!”
立刻,像约好了的,整个饭堂就开了锅了。
铁勺子、碗筷、汤锅、菜碟都在天上飞舞。
饭盆子丢过来砸过去。
被击中的弟子,开了一脸的白饭花。
志鹏惊讶地看到,整个饭堂四处都在扭打。
接着冲突升级到抡椅子,拳打脚踢,一片喧嚣叫骂。
在地上翻滚厮打的两名弟子碰翻了汤桶,整桶汤倾倒在两人身上,两人一身精湿的热气,仍在厮打不放。
牛用之平静地走过去,扳正了汤桶,舀出仅存的汤,若无其事地喝着。
惊呆了的志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才几天,成这样了?大师兄,你干吗不闻不问,不劝劝?”然后,他才发现,大师兄的脑袋上正若无其事的顶着一片飞来的菜叶。
许长史把碗朝自己头上一扣,算是戴了头盔,在一旁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劝得动,咱们还用练剑?吃不成了,走吧。”
牛用之更是谁也不看地顶着菜叶就走出饭堂。
志鹏更加呆住了,老牛和许长史这是怎么了?大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还是自己已经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了。
老牛回到寝室内把腿一盘,居然开始打坐了,对于屋子外边的“噼噼啪啪”是充耳不闻。这时候,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脸血迹的卫符冲进来,扑向刀架,劈手取了自己的佩剑在手上,杀气腾腾的。
牛用之连眼睛都没睁开:“卫符!师兄弟打打架还算说得过去,动真家伙可就犯忌了!”
卫符对着墙壁狠狠地捶了一拳:“我卫符今天豁出去了,一栖不两雄!”
牛用之眼皮都没抬:“谁是雄?谁是雌?卫符,你今天要跟自己师兄弟争个雌雄吗?”
“我卫符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让我见血,我今儿要就要他的命!”卫符声音癫狂,双目充红,表情扭曲,显然已经快失去理智了,说着提剑就要出去。
牛用之蹦起来就拦住了卫符,大声喝道:“你小子有种,就先朝我身上招呼!”
“你以为我不敢?谁拦着我,我就砍谁!”说着,卫符“刷”的拨出了宝剑,明晃晃真叫人心惊肉跳。
牛用之圆瞪双眼,冷笑道:“哟嗬,小子今天你是朝茅房里扔砖头——你这是要激起公粪啊!卫符,你跟我牛用之较上劲了?好小子,你还欠点火候,我老牛能打你个走投无路,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地,你信不信?”牛用之说着用自己厚实的胸膛,顶住了卫符手中的利刃。
卫符从来没见过这个宽厚的大师兄这此狰狞过,有点害怕:“老牛,你别逼我!”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牛用之喝道:“我老牛能揪出你那玩意来,腰中转三圈,手中还有打狗鞭你信不信?你还要砍我呀,砍呀,怎么不砍了?”
志鹏、许长史,还有其他师兄弟,听到动静都进来了。
卫符在众人的目光威逼下,退着,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最后,他用尽全力把剑往地上狠狠地一摔,用带着哭腔大喊道:“我卫符与天火教,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这声歇斯底里的大叫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