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是，一出围魏救赵的戏码吗？

傅青纾不由得心生怀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曹王的死，就是雍王有意为之了。或许，他是看不惯曹王的跋扈行为了吧。

那么他暗中培养的势力，难道……不是用来对付赵元佑，而是高氏？

想到这，傅青纾又摇摇头，心中还是不住的怀疑，真的会是这样吗？为了这么一个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藩兵？不惜让自己背上窃国贼子的污名？不惜被全国上下朝臣百姓所不齿？

如果真是这样，这该是何种宽广的心胸。

如此宽广的胸襟，会是雍王的真面目吗？

她望着远去的那个身影，陷入了沉思。

傍晚时分，日头西斜，照得雪都化了。外间檐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哗啦啦好似下雨。傅青纾推了推门，出不去，于是又开口喊着口渴。

当守着这座宫殿的嬷嬷在傅青纾喊了无数句口渴后，终于用一又脏又破的瓷碗接了半碗雪水给她，末了还恨恨的道：“装什么装，都到了冷宫了，还可着劲儿使唤人，老婆子我在冷宫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还有人能活着出去，就算能活着出去，也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的，你再这么使唤人，心有命进来没命出。”

傅青纾不愿搭理她，看着这碗脏水半晌，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喝，当碗底尘垢内有一黑色虫浮至水面后，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忍稍许时候。

那嬷嬷见她这幅模样，使唤裙了水又不喝，心下来气，伸手拧着傅青纾的耳朵就往瓷碗上摁：“给我喝，使唤人了又不喝，是在戏耍我是不是？你以为你还能出去威风是不是？把你关进来的可是秦嬷嬷，我还从来没见人能从秦嬷嬷手下将人囫囵儿救出去。”

傅青纾其实很想反驳一句，那是因为你见识少。但实在是感觉自己的耳朵好似要被拧下来了，疼不过，嗓子又干的好似在冒烟，只得伸手去阻拦这个嬷嬷。

“你还敢回手？”这个嬷嬷是干粗使活干惯了，力道大得很，几巴掌甩在傅青纾脸上，她只觉得半边脸都要裂开了。原本她也是可怜这嬷嬷一辈子孤苦，不想与她计较，但见她下手越发的重，抬眸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再动我一下，我就废了你。”

只这一眼，那嬷嬷被这一眼扫过，心里好似有些发毛，顿时也生了怯意，手上动作也顿了顿。她咽着口水壮胆：“你……你一个女使，能迎…什么能耐。”

“她没能耐，朕有能耐。”

只听见一阵破门声，屋内亮堂了许多，沈哲将那嬷嬷摁在地上，那嬷嬷又惊又吓，叫唤出了声。

赵元佑冲过来，蹲在傅青纾身前，轻轻扶起她。但傅青纾却偏过头，任由散乱的青丝垂下来。赵元佑很清楚，她大概是伤在脸上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他也未多加为难，只是解开身上的斗篷，裹住傅青纾的身子，抱起她，往外走去。还未出门，他转过头对沈哲道：“杀了吧。”

傅青纾还未来得及阻止，回头就看见沈哲一剑贯穿了那个嬷嬷的喉咙，血滋了沈哲一身，他索性脱了披风，用来拭尽剑上的血，再扔在地上，盖住霖上的尸体。

赵元佑轻轻拨过傅青纾的脸，摁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别看，血淋淋的，不好看。”

傅青纾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杀了她？”

赵元佑抱着她稳步朝外走，淡淡道：“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闻言，她乖巧的窝在赵元佑的怀里，一言不发。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以德报怨的人，也不是特爱当纯良大善人，只是那个嬷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姆妈。她的姆妈曾经对她，很多的市井民确实是行为不端且爱贪便宜，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一出生就被贫困而圈住，眼界能高到哪里去。即便最初有一颗善心，但在历经孤苦和白眼之后，谁还能坚持住最初的那份善心。

而这个嬷嬷，大概就是在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冷宫，被人冷眼相待，熬成了这幅模样吧。

傅青纾往赵元佑怀里钻了钻，闭上眼歇息。

“官家？”

走出冷宫未几，傅青纾就听见一个温柔女声，赵元佑停下来。

傅青纾闻言睁眼，觉得眼前的女子好似有些眼熟，想了想，却是想起来了。那日在淑寿宫中炙烤鹿肉时，高凤仪前来撒泼，不就是眼前这位女子拦下来了吗？她好像是江…什么来的？

这女子温婉的很，福了福身，柔声道：“民女孟妙惠，见过官家，官家万福。”

赵元佑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就往前走，孟妙惠又叫住他：“请问官家，怀汁…可是傅侍读？”

“你有事？”沈哲挡在了赵元佑和傅青纾的面前。

孟妙惠有些尴尬，却以一笑带过，道：“民女在坤宁宫得知傅侍读被关在此处，心想她半晌还未进食，特来送一些糕点。”话毕，她身后的女使打开食盒，露出一些精致的糕点。

赵元佑见了，道：“有心了。”便不再多话，抱着傅青纾继续往前，将她主仆二人留在原处。

傅青纾微微抬头，透过赵元佑的肩膀，和孟妙惠对上了目光，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孟妙惠急忙低下了头，态度可谓既恭敬又谦卑，可傅青纾却从中闻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当然，不多久后，因为太久没见孟妙惠，她便将此事给忘了。

还是许多年后，孟妙惠当了皇后，又成了废后，她也幽居在这座冷宫里。

当傅青纾凯旋回京，她辗转托人传信要求要见傅青纾一面。那个时候，她才对傅青纾道出，今日她的探望，实则是对傅青纾动了杀机的。原因无他，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她自然清楚太皇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她在宫中多年，虽然很少四处走动，可也察觉出赵元佑和傅青纾之间的微妙变化。当时她只是觉得，在坤宁宫饶眼中，傅青纾已经是个死人，但她见太皇太后并不着急杀她，恐中途生变，才决定提前动手，不想……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