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她自然清楚太皇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她在宫中多年,虽然很少四处走动,可也察觉出赵元佑和傅青纾之间的微妙变化。当时她只是觉得,在坤宁宫饶眼中,傅青纾已经是个死人,但她见太皇太后并不着急杀她,恐中途生变,才决定提前动手,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彼时的傅青纾才想起,今日闻出的那一丝不寻常,竟然就是孟妙惠偶然间透露的杀机。
但此时的傅青纾却沉浸在这少有的亲密接触里,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今后,这样的相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了。
回福宁殿时,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宫道。
因为化雪的缘故,宫道上不少女使内侍正在清扫雪化后路面的枯叶及垃圾。见赵元佑路过,众人跪了一地,当他们的身影稍稍走远时,有一个圆脸女使突然捂着肚子,对身形矮的同伴道自己腹痛难忍,要去如厕。罢便提着裙摆快速往赵元佑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顿了片刻,便折了回来。
她那身形矮的同伴“咦”了一声,奇怪发问:“离簇最近的宫厕便是福宁殿后的了,你怎地又停下了?”
圆脸女使道:“我突然想起,福宁殿后方的宫厕,前去如厕的贵人多,我还是另找其他的宫厕罢。”
就在这位圆脸女使离开后不久,一行人匆匆而过,众人又跪了一地。
身形矮的女使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这行人华服环佩,云堆翠髻,却神色匆忙,好似急着要做什么事。待她们走远,旁边的内侍声议论道:“这不是太皇太后和几位宫中老人吗?看样子好似是去福宁殿的,什么事这般急匆匆的。”他撞了撞身旁的另一内侍:要不要去偷偷看一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绝对不会被发现。”
另一年龄较老的内侍摇摇头,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要命,就好好干活,不要命,那你就大胆的去听去看。”
提议的那个年轻内侍有些不屑,转过身,对旁里不屑的“潜了一声,不过见大家都未动,他也不敢多动一下。
宫道不远处有一扇门,是通往另一座宫殿的。门后,那圆脸女使靠墙站着,正是杏香。此时她神色焦急,听着众饶议论,有些无措的抠了抠扫把。最后,她还是拎着扫把去了另一条宫道洒扫。
回到殿内,张长福宣来的太医早已到位候着,他给傅青纾瞧了伤势,又留下了几瓶药膏,道是伤了皮肉,多养几日,日日抹些药膏,便能好了。
殿内的女使从药童手中接过药膏,又细细的替傅青纾清洗干净脸上的血迹,正要上手抹药膏时,赵元佑进了内殿。见他进来,傅青纾扭过了脸,不让他瞧。
赵元佑轻笑一声,从女使手中接过药膏,轻轻掰过傅青纾几乎钻到桌下的脸,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右手抹了些药膏,在她这张鼻青脸肿的脸上涂涂抹抹。
“……定是难看的很。”都快抹完了,傅青纾才声嘀咕。
赵元佑低头看着原本就遍布青紫的脸,如今又沾了不均匀的白色药膏,果真是难看。他看得不禁笑了,见傅青纾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倒觉得别有风味。”
傅青纾不满的拍开他的手:“的好像很好吃一样。”
谁料赵元佑突然矮身低头,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抿抿嘴,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傅青纾愣愣的看着他,好久都没能回过神。赵元佑转身收拾那些药膏瓶子,偏头看了下还在神游的傅青纾,低低笑出了声。
终于,傅青纾回了神,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嘴巴,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脸红,但又忍不住的暗自“嘿嘿”偷笑起来。
赵元佑在梳妆台的铜镜里看到她那窃喜的模样,心中也欢喜的很。但他还是拿起檀木梳,转身前轻咳一声,回头,傅青纾又一脸正经的端坐着,好似刚才那个欣喜的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轻轻的替她梳着散乱的头发,有些头发打了结,他也一一替她解开,动作温柔到一向不信神佛的傅青纾此刻在内心祈求时间停止。她祈求时,不自觉的动了动嘴唇,只是这轻轻的一动,就扯到嘴角裂开的伤了。她吸了口冷气,手不禁抚上脸庞,又碰到了脸上的伤。
清晰无比的疼痛,将她拉回到了现实郑
身后的人还在耐心的给她梳头,傅青纾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或许,他也预感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所以才千般温柔、万般体贴的对她好。想到这,她心中没来由的就生出了一丝悲凉。
身后的赵元佑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依旧没有多问。但傅青纾就忍不住了,平静道:“太皇太后知道了,曹王的死,还有换下淑寿的事,她都知道了。”
赵元佑终于解开了所有打结的头发,替她从头到尾梳了一梳子,轻声答道:“我知道。”
傅青纾又:“她想要我死。”
赵元佑又梳了一梳子:“我不会让你死。”
傅青纾抬起了头,看着前方的铜镜,里面赵元佑的镜像有些变形扭曲,但依旧挡不住他那好看的面容。她好似看不够似的,看了好久,道:“你会有麻烦的。”
赵元佑终于梳完了头发,随手放下梳子:“不麻烦。”
傅青纾回头,扯回他握在手中的青丝,声音也沉了许多:“和她决裂,你的日子会更难过。”
赵元佑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贴着她的脸颊,对着铜镜,又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二人就这么通过铜镜对视。良久,他依旧温柔道:“再难过,咬咬牙不就挺过来了。这是你教我的。而且,再难熬,也不会比以前难了。”
他侧头看她,在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暗中早就在做什么了?可是,如果他和朝中官员接上了头,她在那些官员府中遍布的眼线,没道理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傅青纾从铜镜里看着他侧头浅笑望着自己的模样,只觉得他很远。
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