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纾自从来到京兆,就入了宫中,在讲筵所上学。在那里,她能认识到的贵族公子可能性最大,但是最终与她关系较好的也就是林浩然、高云帆、吴宝希和曹谦。会是这四个人之一吗?
这四人,他是见过的,也见过傅青纾和他们相处。不过依他的观察,傅青纾对着几个人也就是寻常朋友一般,并无情动的迹象。
再则,傅青纾后来成了官家赵元佑的侍读,日日陪伴在身侧。
等一下,日日伴在身侧?
傅青纾日日陪伴在官家赵元佑身侧。
是了,官家年岁只比傅青纾年长一岁。
听闻,官家赵元佑是一位少年老成,且长相不俗的少年,又站在权力最巅峰,气度自然不凡。据傅青纾自己,赵元佑还救过她。何况今日太娘娘惩戒傅青纾,他还送来了驱寒的铜炉。罗季然目光扫向床榻旁侧的几,原本放在那里的金丝盘龙铜炉依然不见了踪迹。
这样一个人,气度不凡,丰神俊朗,跟自己年纪相仿,又对自己有关怀备至,还能舍命相救。傅青纾日日面对这样一个人,会不动心吗?
想通了这一切,自然就不难猜傅青纾的去向。只是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罗季然摸了摸挂在胸口的玉扳指。那是傅青纾送给他的,因为他现在身形未长成,扳指对于他的手指来,尺寸大了些,他便用红线穿着,戴在胸口。
“你怎么了?”
罗季然松开手,笑道:“无事。鸾仙,我大概知道姑娘会去哪里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事实证明,罗季然猜测的不错,他们最后确实是在午门墙根下找到了傅青纾。
听着宫门里面的欢声笑语,和喧嚣喜庆,她捧着那个铜炉,就那么蹲在墙根下,头微微仰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季然和玉鸾仙见状,加快了脚步,疾奔过去。
听到了脚步声,傅青纾惊喜的猛然回头,看见并行跑来的罗季然和玉鸾仙,面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你们来了。”她站起身,抖落抖落斗篷上粘的雪渍和泥土。
玉鸾仙正要话,罗季然十分强硬的打断她,上前一步扶着傅青纾,点头道:“嗯,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吧。何况现在色刚黑,晚宴应当刚开始不久。姑娘,夫人和三姑娘他们没那么快出来的,我们还是回去等吧。”
傅青纾抬头,看了看四方城高达三丈的城墙,沉吟片刻,淡淡道:“嗯,回去吧。”
傅青纾走在前头,罗季然和玉鸾仙跟在后面,他见傅青纾斗篷上因为靠着城墙而沾了水渍,迅速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傅青纾披了上去。傅青纾感谢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话。
午门很大,他们慢悠悠的走着,花了不少时间。就快走出午门抵达御街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句急促的呼喊。傅青纾急忙回头,看见张长福硕大的身影艰难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喊:“傅姑娘,且等等我。”
罗季然看着傅青纾,只见她的面上表情从冷淡转化成欣喜,她甚至还焦急的往张长福那边走了几步,声音也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张内监,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去找你,将这手炉还给你。”
张长福好不容易平息气喘,才道:“这手炉既然赠与你,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过,官家今日心情好,做了半阕词,让我念与傅姑娘听。您可仔细听好了:霜林素裹胜瑶京。风云台,望京阙。玉楼别後,月来梦短,犹喜相逢。”
霜林素裹胜瑶京。
风云台,望京阙。
玉楼别後,月来梦短,犹喜相逢。
傅青纾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着半阕词,虽她诗词并不怎么懂,但是这半阕词,她确实听明白了,也……懂了。
原来,原来难熬时光的不止是她一人,原来殷殷盼切的也不是她一个人……她心下欢喜,面上也欣喜。忽然又觉得自己情绪可能太露白了,于是稍稍敛住欣喜,给张长福行了福礼:“多谢张内监相告,还望张内监回话,就……青纾,必定赴约。”
回去的路上,傅青纾已是别样心情。与白走的虽是同一条路,但心情却截然不同,连带着,她的步伐也欢快了起来。
这是罗季然和玉鸾仙从未见过的模样,她时而拍掌疾步行走,时而双手负在背后,低头缓缓挪着步伐,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一股女儿情态。
玉鸾仙和罗季然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声道:“原来姑娘也会开心的像个孩子,我还以为,她生就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呢。”
罗季然垂目,沉吟片刻,笑道:“怎么会没有呢,是人,就都会有开心雀跃的时候。只是大家的表现形式各有不同罢了。哪里又会有人,生就是某一种模样呢。”
只是他们的姑娘,开心的时候比较少罢了。
然而,自此以后,直到罗季然身死,他都没再见过傅青纾像今日这般开心的模样。不但没有这般开心,就连笑容,都很少流露过。那个时候,罗季然就特别怜惜他的姑娘,心想着,不管旁人怎么对她,至少自己守在她身边,还能关心她,照顾她。
真的,他从未想过要去背叛他的姑娘的,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可是,世事多变,万事不由人。
直到死前,他跟她告罪,忏悔,甚至自戕,他都是抱着这种心态的。闭眼前,他看到她甚至都没有变过脸色,他就知道,他的姑娘,不会再笑了。
傅青纾回了府邸,换了身服饰,又让玉鸾仙重新装扮一下,便带着玉鸾仙出门而去。
还未到达皇家猎场,她远远的便瞧见,整个猎场灯火如昼,远远望着,好似一片温暖而缥缈的仙境梦泽。她心下狐疑,皇家猎场只在开猎的时候才会点灯,这如今寒冬腊月,怎么就全场点疗。
难不成,真的是他为她而准备的?想到这,她心里欢喜,马鞭高高扬起,用力一挥,马儿快快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