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峰一边问道,一边检查着房若轩的伤口。发黑的污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渗出,银针旁边已经淤积了一堆青紫色的痕迹,那是她挣扎的代价。血痕周围沾满了尘土,可见没人给她料理伤口,岚峰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随行的医者很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她撑到今日才昏迷,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大人。咱们到兰安最少还有三天时间,不好好救治的话必死无疑。”
这正遂了岚峰的意。可国主还需要房若轩,所以他皱着眉拔下银针,问道:“用最好的伤药,她什么时候能醒?”
“卑职全力以赴,兴许还能保住她的命。”医者动作轻柔地扶起房若轩,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如今轻得像一张纸。“大人的手段,未免也太······”
岚峰眼睛一瞪,“我奉国主亲命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全力救治,若抵达兰安时她还不醒,我就只问你的罪!”
“是,卑职明白。”
······
房若轩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刚记事那会儿,名义上的母亲房慧整天忙于处理国事,常常几天都见不到一面。她不喜欢奶娘和侍从,一饿就哭着喊着要娘亲抱。
也许是小时候长得过于可爱,房慧那时对她很有耐心,会在下朝后把奏章拿到她的寝宫里,一边抱着哄她一边批阅。小若轩咂了咂嘴巴,很是满足:“若轩最喜欢娘亲啦。”
“我事务繁忙,不能老陪着你。你要学着自己独立了。”房慧话这么说着,抱着小若轩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松开。
“可是我想要娘亲陪着嘛!”小若轩抱着房慧的手臂,不管不顾地撒娇,“我想要娘亲一直陪我玩。奶娘对我不好,我不要跟她们玩!”
房慧趁机教给她道理,“记住,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可是娘亲就对我很好嘛!”
“······”房慧低下头亲了亲她毛茸茸的发顶,没再说什么。
看到这里,房若轩确定了自己身在梦中——她从来不记得自己与房慧还有过这样的温情时刻,在她的记忆里,房慧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阴阳怪气的嘴脸。
画面一转,她来到了拜城徐府。
金色的午后阳光下,徐如松温情脉脉地保证:“以后我护着你。”
她表面上不信,结果却渐渐地丧失了警惕性,被蜜糖浸润的喉咙再也尝不出砒霜,以至于在被岚峰抓起来的时候一点防备也没有。
房若轩在梦境渐渐变得灰暗时自嘲道:“虽然没人告诉我······可如今我也知道了,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我好的。”
病榻前,岚峰抬起了头。
房若轩刚刚在昏迷中发出了除“娘亲”外的第一句呓语——“徐如松”,她紧皱着秀眉,神情痛苦,似乎仍旧没醒。
她这是恨上徐如松了?岚峰有些好笑,正揣度着,就看见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下。
受刑时面不改色、迄今为止一滴眼泪没掉过的房若轩大将军,居然在梦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