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儿看何南秋回屋里久久没动静,悄咪咪捅破窗户纸朝里看去,屋里人好似睡了。
为了稳妥,她又找来一根迷香顺着破洞熏了许久,然后在门口装模作样叫了两声小姐就进门了。
其实她在何相与齐欢谈话时就醒了,假寐着听到要大小姐勾引太子的计谋。
此事不得不慎重,尤其是小姐的身份还不确定,说不定小姐还是太子那边派来的奸细。
何相信了小姐,身为丫鬟她也没办法,但她一定要为相府做打算,为何相的安全着想。
尘儿走到床边忍不住皱眉,只见何南秋和衣而睡抱着凌乱的被子,头偏到一旁,脸被头发盖的严严实实。
纵使她没上过几年学,也觉得何南秋像个“才”字。
轻手轻脚掰开何南秋的衣领,肩膀上赫然一枚弯月形淡色胎记,嗯,是大小姐没错了。
腰上别的短刀不用出鞘了,她的心也重重放下了,尘儿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然后利索的替何南秋脱下外袍,搬好睡姿,盖好被子,关好房门。
院里是刚来的何相。
“门口吵吵闹闹的招什么贤士,怎的胡闹成这样,让我去问问秋儿。”
尘儿忙上前拦住他,示意他小些声:“大人莫要再质问小姐了,小姐想如何那便由着她吧,胎记尘儿看过了,真的无疑。小姐被咱们疑来疑去,要是知道了心里也不好受。”
何相本是来质问何南秋,探清门口沸鼎盈天的目的,听尘儿说完又改了心思。
人是真人,心不一定是真心。
如若今日大招贤士一事被他人做文章,到皇上那里弹劾他挥金如土,居心不诡,他又能解释些什么?
就算推脱到女儿身上,那也是管教无方,一人都管不好又何以管天下人,皇上眼里他这丞相之名必定受损。
太子一事迫在眉睫,万万出不得差错。他眼里可容不下沙子,使绊子的都得死!
何相眯着眼睛盯着里屋:“尘儿,等会来我书房领信,再让齐欢明日在流光舫等着。我会让秋儿送过去,你务必叫他看清信上有无拆痕。”
口味可以改变,心是不能变的。秋儿啊秋儿,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
皇宫里,沉晟正与太傅赏花。
“天下局势便是如此,不知太傅以为叛变者是何人?”
太傅静静赏花,良久才道:“顺其自然。”
沉晟哑然失笑,太傅知道他心里早有算盘,不过是借个由头请他来宫里住一阵罢了。
太傅,您就…当真不愿住在宫里吗?
沉晟思绪飘得很远,还记得太傅年轻时,时常一袭紫袍,衬的他分外儒雅。每次去问他问题,他都会耐心的解答,好像一位无所不知的谪仙。
他算是皇子们中间比较淘气的了,一次他偷跑进太傅的书房,不慎打翻了太傅的砚台,太傅好巧不巧进书房来看到满地的墨水。走近他抬起手…
他以为太傅要打他。
可太傅佯装生气刮刮他的鼻子就去找人收拾了,不曾怪他。
他觉得太傅好温柔啊。
从此他就时不时伏在窗边偷窥太傅,看那么玉树临风的人作画,批文,写字。
太傅画的是无意的景,可他心里有意画的是太傅。
时光绵浅,情久而深。
如今时过境迁,他当上皇帝挤掉身边的兄弟,太傅就迁去清客谷了,纵他求了百般也无动于衷。
“太傅,您就是心里放不下九王爷吧,您看我杀了他就心中有恨!太傅,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你为什么心里就没有我!”
沉晟眼睛红着失控的怒吼,身旁宫女们都呼啦啦跪了一地,她们从没见过皇上如此发怒的模样。
“晟儿,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亲爱的孩子,不分彼此,你又何苦多愁多虑呢?”
“况且,身为帝王家的男子,就该顶天立地,更该看轻感情。若我住宫里你岂不是事事依赖我。”
……
“你永远是我的学生,我也只是你的老师。”太傅说完,袖子一抚就走了。
原地,沉晟把摘下的花捏的粉碎,断袖有错吗?有错吗!?为什么他得到了权势,却失去了最珍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