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闻言抬眸,也细细打量着她,温和地说,“多有指教。”
比赛对手选出后,众姑娘分别被关进不同的落地隔间,秦商注意到这隔间有点像古时候那种考试的小方间,里面的人不能动,但是监考官可以随意地很方便地从各个隔间走过。
各位姑娘入座后,来福身边的小公公尖锐着嗓子,宣布比赛规则,“本次比赛比得是围棋,双方空秤开局,决定谁执黑子,谁握白子,黑先白后。棋子下定后,不再向其他点移动,轮流下子是双方的权利,但允许任何一方放弃下子权而使用虚着。终局的判断方法分为三种:
一,局下到双方一致确认着子完毕时,为终局。
二,对局中有一方中途认输时,为终局。
三,双方连续使用虚着,为终局。”
接着皇帝身边另一太监上前一步宣布胜负计算的方法,“终局时,经双方确认,不能被提取的棋都是活子。视为终局的棋局,采用数子法计算胜负。待小侍将双方死子清理出盘外后,对任意一方的活棋和活棋围住的点以子为单位进行计数,双方活棋之间的空点各得一半,棋盘总点数的一半180.5点为归本数,一方总得点数超过此数为胜,等于此数为和,小于此数为负。”
两位太监把比赛规则,胜负计算方法告诉众位小姐后,来福公公亲手敲了铜锣,高声道,“比赛正式开始。”
秦商和韩婕莹是安排在第三个隔间,二人席地而坐后,禀退了一旁布棋的小侍,韩婕莹率先开口问道,“秦姑娘,你执黑还是白?”
秦商扬唇一笑,“韩姑娘,不如我握一把棋子,你挑一黑子,而后将我们二人手中棋子加在一起,若黑子奇数则你握黑,若黑子是偶数则我握黑?”
韩婕莹一愣,随即道了声“好。”
最后抓出来,韩婕莹是执黑子,她对着秦商莞尔一笑,道,“秦姑娘,指教了。”
话毕,韩婕莹先落一子在秦商这边的边角,占据了一个“星”,秦商随即落了个白子在韩婕莹的对边。二人一来一回,局势竟逐渐胶着,秦商心中的确乐了,这韩小姐的确有些能耐,有趣。于是,秦商投入的心思更多。
随着手中黑子越来越少,围起来的地还不能确定占的赢面,韩婕莹额头渐渐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琴棋书画四艺中,她一向擅长棋艺,今此是要栽在这武夫女儿的手里了?她虽不一定非要得到这劳什子离王妃位,但她不希望出局的太快,尤其是在这一盘上输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其余八对棋局比试都一一结束,最后只剩下秦商这对。
上头赏风的皇子们,见这日头越深越高,不由得皱皱眉。当中的景王爷却笑吟吟地饮着果酒,广袖轻翻,冲着旁座的晟王道,“五哥,你说说这韩夫子的女儿是胜还是输呢?”
青袍蛾冠男子抿酒的动作一顿,嘴角微扬,反问道,“你觉得谁胜谁输?”
“五哥怎么跟我打太极啊,听说和韩夫子女儿比试的姑娘是秦将军的独女啊?”景王爷锋眉一皱旋即松开,喃喃道,“本王从前没在盛京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也不知六哥怎么还没到,他那匹宝马可是老了?”
晟王被这口无遮拦的十一弟的一番话急红了脸,这孩子怎么老是乱说话,都这么大个人了。
景王爷哪知道那么多,突然又把折扇一打手心,低声道,“说来,也有好几年不曾见过六哥了,也不不知道六哥还认不认得出我……”
皇帝自是沉得住气,饮着美酒,偶尔同身旁的妃子笑谈几句。
终于来福公公一敲铜锣,宣告“所有比赛结束。”又道,“请计数官,上前移去死棋,计数围地。”
所有姑娘退出隔间,重回坐席,等待比赛结果的公布。
韩婕莹一出隔间,就觉着太阳甚是刺眼,险些把她弄得眼前一黑,心上更是起伏不定,到底她是输了还是赢了?
那边计数官在仔细计数,这边景王爷已经和姑娘们聊开了。
“啧啧,方才本王瞧见这场比赛比得最久的就是第三组了,这第三组似乎是大圣手韩夫子女儿和秦将军女儿的比试?不知两位心中可有底了?”
景王爷笑得那个欢愉啊,就差插朵花在脑袋上了,大皇子德王实在嫌弃自家这弟弟讨人打的模样,遂不愿去看,却忽然瞥见父皇正好也探究地看着下座的两位。
韩婕莹恼怒地瞪了眼那登徒子,不情不愿地开口,“殿下这般想知道结果,自己去数一数不就行了?”
景王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噎着了,登时瞪大着眼眸愣愣地看着那身着宝蓝色的女子。
秦商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遂抬头去看,见景王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甚觉奇怪,这是见韩姑娘不好欺负,挑软柿子捏?
众人本是看着韩氏女的目光,随着景王爷那句“那不知秦小姐觉得此局,胜算可大?”纷纷看向了下座广袖雪衫裙的女子。
“不大。”
半晌,那女子才红着脸轻声说道,“最多能赢四分之一子。”
众人先是被她前二字安抚了心,后又被她随之的一句话提起了心。当中有姑娘暗暗嗤笑,这武夫的女儿还真是出口狂言呐!她要是能赢韩婕莹的话,不早就名扬盛京了?
景王爷也乐了,甚是开心地下了座,走到秦商跟前,一双风流兼具的眼仔细地打量着她,“你这话是十分笃定还是想碰碰运气?”
秦商不习惯头顶有一双眼一直盯着自己,便轻轻后退了一步,才淡笑道,“我运气一向不错。”
在场的嫔妃们,皇子小姐,婢女太监,一一微愕地看着那女子,这这……好……大胆子,退一步干什么,还明着呛景王爷!
这时,计数官正巧回来,景王爷立即拉住他,厉声道,“你这奴才,好生磨蹭,还不快些公布答案!”
秦商自然知道,这位爷的第一句“你这奴才”是说与自己听的,但心里也不恼。毕竟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这个地方,皇子高贵的很。
计数官被景王爷这么一吼,丢了半个魂,踉踉跄跄地走上台阶,求助地看向那抹明黄色,得到首肯后,才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公布比赛结果,胜出的姑娘们有,一组刘氏女,二组房氏女,三组……秦氏女,四组谢公女,五组王氏女,六组……”
计数官一一报过胜出者,韩婕莹的脸色却是愈发苍白,她果真输了。
皇帝沉着气听完报数,又睨了眼下座的韩婕莹,问道,“第三组,最终结果是输了多少?”
“回禀皇上,是……四分之一子。”
计数官恭敬地回答完毕,众人却是倒吸一口气,这般准确?
景王爷又惊又怒,这该死的奴才竟然猜的这般准!又很生气地瞪了眼韩婕莹,心中腓腹,小爷还以为你赢定了呢!
韩婕莹缓了好一会,忽然走到秦商身旁,趁着没人注意,轻声道了句,“多谢手下留情,全了我的颜面。”
秦商一愣,低头去看着这女子,“我没手下留情,只是刚好运气使然。”
韩婕莹忽然一笑,似是看开了一般,说道,“离王之于我,不过一陌生人,此番比赛输了也好,省的再费心力去争。秦小姐,你很聪明,我爹曾说,擅棋术者,玲珑心思也。只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更为艰险,希望你的运气能庇佑你。”
韩婕莹说完这话,便退回了席位。秦商反复琢磨了几遍她这番话,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啊。
小沧这时却忽然出了声,“秦商,本君觉得这女子知道什么内幕。”
秦商脑门飘过几条黑线,心道,“这我知道,关键是人家想暗示我什么啊!”
第一轮比赛结束后,第二轮比赛紧接而来,九位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完签,又一一打开念道“一,三,四,二,三,四,一,二。”
来福公公说,“抽到相同数字的为对弈方。”又问,“谁抽中了免签?”
万籁俱静中,秦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了手,轻道,“我。”
众人看去,景王爷咬牙切齿,哼声道,“还真是运、气、好!”
于是,这一场,秦商享受了把像皇帝一般在一旁观赛的感觉,并且觉得这感觉,还不赖。
几近午时一刻时,最终结果出来了,进入下一场比赛的名单有:秦商,谢怜,王襄,房芸琼,顾瑛。
皇帝等人知道比赛结果后,便随意说了几句鼓励话,领着一大帮子人出了承景台,景王爷在经过秦商身边时,低声嬉笑道,“小乡女,本王很期待你的运气能保佑你走到最后,午后见!”
午后日光渐弱,风送云归来,云散复又聚。归云院内,秦商躺在塌上睡得正熟,突然觉得身上一痒,阖上的眼眸微微动了动,手轻轻打了一下毛茸茸的东西,呢喃道,“小沧别闹,让我睡会儿。”
小沧却是一个劲地动来动去,秦商咬牙睁开了眼,“你在干什么,小沧!”
小沧却是委委屈屈地巴眨着黑溜的眼看着秦商,“你怎么还真养了只宠物,还是只兔子啊。”
秦商蒙了会,后笑着解释,“这兔子是皇上赠的,估计是苗苗把它放进来了。怎么,你连只兔子都怕?”
小沧缩了缩脖子,哼哧地说道,“本君一向不喜欢同其他生物共用一件东西。”
秦商眉头一挑,低头去看它,“一件东西?小沧,我是个人。”
“本君知道啊,可本君不是个人,自然计数的方法是按件数的,在本君眼里,这尘世的一切,都是按照件计的物什。”
秦商觉得自己脑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居然和一只老鼠争辩起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既然都被你吵醒了,我还是起来罢,去看看皇宫风景也是好的。”
秦商利索地穿好衣服,随意用根簪子把青丝固定,抱起小沧出了归云院。正巧碰上苗苗抱着堆物件回来,好像是簪什类,见她醒了,先一愣后说道,“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没到点不要去叫你吗?”
“睡得浅自然就醒了,你手中拿的不会是要给我戴的罢?”
“是啊,听说,离王回京了,估计下一场比赛会亲临的,小姐一定要打扮的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