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欢欢喜喜地拉着秦商进了房内,指着怀里的衣物,道“小姐,这些可都是老太君给的,要我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是前两场比赛提前准备的时间不足,小姐对自己穿衣又没什么要求,我也不好强拉着小姐梳妆打扮,现下时间充足,我一定要把小姐打扮成个天仙。”
秦商诶诶了好会,心里觉得,苗苗说得有几分道理,又想到苗苗说,六皇子要来,心里颇有几分怪异之感……怎么这么像辛辛苦苦做了大半月的分析实验,等着别人验收成果?
“苗苗啊,你觉得你家小姐有必要去做离王妃吗?”
铜镜前,秦商隐约可见这张渐渐熟悉的脸,想起原本自己的脸……从前在实验室经常是熬夜做实验,基本没时间打理自己,偶尔见到自己的模样还是在做银镜实验的时候……
苗苗梳发的动作不停,道,“小姐来盛京不就是为了参加离王选妃大赛吗?”
秦商被噎着了,顿了顿低声道,“这不是主要目的,只是一个手段。”
苗苗没听清她家小姐说了句什么,反而语气急了些说,“小姐你不要乱动,这样我会扎不好发髻的。”
秦商果真不动了。
“好了,小姐你看看。”苗苗把最后一个步骤做完,兴奋地看着秦商,末了又连连赞叹,“小姐,苗苗以前居然没发现你是块璞玉,可以这么亮眼。”
“哈哈,苗苗这话跟谁学的啊?”秦商戳了戳苗苗脑袋瓜,失笑问道。
“周少爷啊,他从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本少爷是块璞玉,至于秦商,朽木,朽木”。”苗苗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装得十分有趣。
“秦周?”秦商那一母同胞的弟弟?
苗苗重重点了点头,”苗苗就说嘛,都是夫人生得,怎么可能差这么多,周少爷要是知道小姐病好了,肯定佷开心。”
秦商弯了弯唇,这话她不好接啊,秦周这个弟弟,她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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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闲散时光一晃而过,进入决赛的五位姑娘均来到了凤凰台。
凤凰木下栖,彼成鸳鸯仙。她们一入台中,便看到了巍峨的高山,低垂溪柳,凤凰台搭建的有千年老树的一半高,台内占了面积几乎接近一座小宫殿的占地尺寸。
秦商随着她们攀上楼梯时,只觉心悸,她有点恐高,最糟糕的是,越到高处越是寒冷。
方才应叫苗苗拿件氅子的,看这天色,估计要变天了。
苗苗跟在秦商后面也是又惊又奇,她从未见过如此高的楼台,仿佛站在上面便可俯瞰众生了。
这百阶梯,慢慢走也是爬上了顶台,公公引领她们几人上来后,便退到一旁。
秦商这才看见此处的风景,楼台上是一片铺了锦绣的空旷地,正中搭了个避凉架,再往里面一点,居然真的建了座宫殿!殿内依稀可听欢声笑语。
五位姑娘你看着我看着你,怎么也猜不到这像是比试书画的场地。
“房姐姐,你可曾听太子妃说,为何要在此地比试?”一粉装女子问道。
房芸琼扬了扬眉,高傲地说,“顾妹妹,待会儿不就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商扶额,又来了。
苗苗见状轻轻移到她身边,小声询问,“小姐,是不是很冷?要不我去给你拿氅子来?”
秦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苗苗,你乖乖呆在我身边,皇宫不能乱走。”
众人在空旷的台面上站了好一会儿,殿内的人才慢悠悠走出了殿门,姑娘们把出来的人一一看了眼,皇帝、韵贵妃、郦妃、德王夫妇、太子妃、晟王夫妇、景小王爷、房相国、谢公侯、以及谢小侯,还有一众大臣。
这么些人里面倒是不见太子殿下,秦夏公子,以及早该出现的离王殿下。
大总管魏坚领了份皇旨,道,“众位姑娘且先入下座,稍等会儿。”
而皇帝携着妃子们坐进避凉亭,几位殿下也带着自家王妃入了里座。
秦商暗暗打了个牙颤,心中喟叹,这天已经这么凉快,就不必避着日头了。
身后忽听一阵动静,众人齐齐扭头,见内侍尖着嗓子道,“太后娘娘,怀玉公主驾到。”
一绿萝衫外披着雪貂氅的少女搀扶着一位虽苍苍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褐色绣襟着身的老人缓缓走了上来。
秦商只见方才还坐得端正的几位皇子纷纷站了起来,齐齐道,“皇祖母。”
“参加太后。”
皇帝也出来亲扶,“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向前的步子一顿,皱起本就褶皱的眉头,问“皇帝认为,给哀家的离儿选元妃,哀家还不能来看看?”
皇帝笑了笑,把太后扶入软座,才道,“朕只是觉得凤凰台高,母后上来不便。”
太后座下后,轻轻睨了眼皇帝,末了才道,“知道不便还设在凤凰台。”
太后这话明显让皇帝有些下不来台面,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忽闻一温软悦耳女声,“皇祖母,父皇把比赛设在此地,是因比赛需要。”
秦商抬眸才知,这话是太子妃房凤琼说的。
太后蹙眉凝了眼太子妃,不悦地驳了回去,“太子妃生得聪颖,一颗心可是玲珑剔透,怎么不见你那德智无双的夫君了?”
这太后竟是这么称呼太子?
太子妃却是不恼,淡而恭敬地回道,“殿下去了云山,请祭司亲临离王殿下的选妃之赛。”
太后闻言一怔,半晌才转身去问德王夫妇,“你六弟怎么还没到京城?”
德王紧了紧袖,出声道,“皇祖母,六弟早先来信告知,因碰上了突发的状况耽搁了几日,估摸这会快到盛京了,或者正在来皇宫的路上。”
“皇祖母,您这是打算让各位哥哥嫂嫂们站着等六皇兄回来?”怀玉公主吐了吐舌,笑着问太后。
太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些个孙儿都还站着,轻咳了咳,“都坐罢。”末了又朝太子妃看去,“太子可有回信说,祭司会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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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山一座峰峦深处。
几近掩于云雾中的宫殿,闪着幽幽荧光,殿中正上有朵幽莲正淡淡散发着莹润红鸳的光。
云山神官府,仅有一座寝殿,名曰凤殿。
殿内建有百阶,百阶之上,是一方暖玉塌,塌上覆盖着软白毯,再往上看些,毯上躺着个玉美人,清隽如玉的面容,微微阖上的眼睑,一身墨色锦袍贴于修长健硕的身,此刻仅以右手支着脑袋,似在闭目养神。
百阶之下,跪着位黑衣男子,神情冷峻,“凤主,太子殷玄请见。”
玉美人依旧阖着眼眸,空荡的殿堂有道声音飘入黑衣男子之耳,“所为何事?”
“说是请凤主去瞧瞧选妃大赛。”黑衣男子十分恭敬地回道,半晌却没听到回答,正欲抬眼看看,却听二字,
“不去。”
黑衣男子默了默,多说了句,“凤主,这场选妃之赛,是您早先同皇帝说的“喜事之一”。”
塌上躺着的人儿终于动了动眸,疑声道,“本尊告知的?”
“是的,人间四月天时,凤主曾观天象说,大殷皇室该有两场喜事,前一场是东宫太子之喜,后一场便是此次的选妃大赛。”
玉美人以指轻轻扣着暖玉岩,低声道,“你这么一说,本尊是有些映象了。”
顿了片刻,忽睁开清明的凤眸,询问着下跪的黑衣人,“也冉,你说的是殷离的选妃之赛?”
“是。”
殿内忽有一声轻笑,“这该死的天命,终于是要动动了,也不知天上数百星枢可有蒙尘,地狱一副贱躯可曾化成灰烬。”
明明是和以往一般的低喃,也冉却心动大震。
云山石石嶙峋,太子殷玄静静地站在这片嶙峋中,等待殿内人的回答,殷玄不知等了多久,里头才出来一抹墨色,那墨色渐近时,殷玄心中的不安才彻底散去,随后恭敬地作了揖,“殷玄见过祭司大人。”
墨衣轻睨了眼这俯首的人,唇角微微勾起,“太子殿下,多年不见,已然长成一方之主。”
太子闻言眼中流光轻闪,又不动声色暗了下去,微微笑道,“此乃祭司大人的庇佑。”
一旁安静地也冉见自家主上不想回人家的话,便不怎么情愿地开了口,“太子殿下,主上请您带路。”
太子殷玄这才收起作揖的手,“劳烦祭司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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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秦商想,太后老人家总是很有本事一句话冷了全场,刚才问太子妃“太子可有回信,祭司可愿意下山”,人家太子妃脸色都僵了僵,不是明摆着太子根本来不及送信下来么?
可太后误以为太子妃故意不回答她的话,转头就对着皇帝冷声道,“祭司估计是来不了!给哀家孙儿的比赛还是要继续,现在不开始是在等什么?”
皇帝被太后这么一噎,脸色沉了沉,却还是吩咐下去,宣布这轮比赛。
此次比赛的头目,居然是德王公布,“几位姑娘听着,这轮比赛只需画幅画,提上一首诗,最后由在场的各位非参赛者公选出胜出的那位。”
谢怜眉头一紧,问,“德王殿下,这画,要画什么?”
德王妃见谢怜这模样,笑道,“怜儿似乎有些担心呢,这画自然是画我们所见之景,这凤凰台最常见的物。”
房芸琼听着更为迷糊,不禁疑问,“德王妃,这里最常见的,不是落叶吗?你的意思是皇上让我等画叶?”
皇帝听闻房芸琼的一番话,大笑,“芸琼啊,你果真没让朕失望啊,你猜的不错,今日比试的,就是画叶,以凤凰台为尺寸之地,画叶之形,叶之韵,最重要的是,朕要你们在一张宣纸中,画出最多数量的树叶。”
秦商心中默道,画最多数量的叶?只在一张白纸上?这画出来,你也难以判断谁更多罢?
太后一皱眉头,“皇帝,你这题目哀家听了也是迷糊。”
皇帝沉吟了会,一旁的德王殿下得到示意后,笑道,“皇祖母,这题倒也不难,归根究底是要她们画出数目最多的叶。”
太后闻言,眉纹皱得更紧,又问,“这入选终赛的都有谁?”
来福公公恭敬地回禀,“回太后,有房氏女芸琼,谢侯女谢怜,王氏女王襄,顾氏女顾瑛,以及这秦氏女秦商。”
“秦商?”公公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太后眯眼扫了一圈下方的几位,又忽笑道,“阿岚的孙女倒是真不赖。”
当中的老臣知道,旧年秦老太君和当今太后曾是闺中密友。阿岚应是老太君闺名。
景王爷闻言嘟喃了句,“什么不赖,分明是靠了运气!”
太后人虽老,但耳聪目明,听着孙子这么一说,反问道,“小景啊,以你的意思,她们当中谁是和你六哥最为匹配呢?”
“当然是——”景王爷刚说了半句忽然意识到皇祖母在套他的话,立即嬉皮笑脸道,“祖母您自个不是挺中意舅父的女儿,怜姐姐吗?做什么问我,左右不是我选妻。”
“你呀!”景小王爷最后一句嘟喃倒成功令太后她老人家笑出了声。毕竟太后心里有数,自家的外甥仅有这么一双儿女,小女儿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巧聪慧的很,心思又极是纯正,想来离儿也会喜欢。至于这比赛,她自是笃定谢怜能夺下魁首。
说来也是奇怪,赛事三场过了两,秦商也算顺利通过了两场比赛,却依旧没一人认为,此女真的能赢到最后,毕竟前几次都是运气,真和这京城双姝的谢怜,或者太子妃的妹妹对上,必然是毫无胜算可言。
上头人闲聊几句,无疑让秦商吃了个大瓜。原来这太后中意的是谢怜?那皇帝心中是不是也有中意的人?如果有,又是哪位呢?
她正低头想着,避凉亭的皇室子弟、王公大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凤凰台上,一时看上去竟无比热闹,尽管这最后一轮的比赛还未正式开始。
却忽听“哒哒哒”声响,是有人踩着红梯而上。
凤凰台上众人随即听到一声疑问,又似玩笑,“不知楼台竟如此热闹,可是比赛已经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