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族知道了书生的来历，自然明白了他所告为何。

永帝观望着刘广的态度，皇后的态度，东宫的态度，他不相信皇后和太子对刘广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太子结交朝臣，花钱如流水，凭东宫的俸禄肯定是支撑不了的。

坤宁宫内太子和皇后屏退了众人，两人心急如焚。

“母后，让表舅去自首吧！父皇仁德，念在刘家的功劳，会饶他一命的。”太子恳切地劝说着皇后。

皇后有些愤怒说道：“你糊涂啊，这事情要是追究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你舅舅被夺了兵权，你表舅现在又犯了重罪，你拿什么去和你父皇抗衡？要是你表舅出事了，你的太子之位不保！”

太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喉咙，说道：“难道表舅不请罪，父皇就不会查了吗？父皇到现在还不问责，就是在等表舅的态度。恐怕现在我的太子之位就已经不保了！”

皇后冷冽地说道：“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你父皇的手段我最清楚，等到他发难我们谁都逃不过。”

……

坤宁宫内母子俩争论不断，太子怂了，怕了，但是母亲坚持拼死一搏，他也明白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刘家的生死荣誉就与他息息相关，唇亡齿寒，他断绝不了。

最终争论的结果还是皇后获胜了，他们决定先发制人，如果陛下遇难，太子就能提前登基。

一个月的时间，皇后在谋划如何弑君，占领皇城，永帝在布局，既要给他们营造谋反的时机，又要在谋反之时将他们一网打进。

永帝有三个女儿，八个儿子。大皇子出生时难产，母子俱亡。二皇子从小体弱，七岁时得霍乱夭折了。三皇子就是太子，今年刚举行了冠礼。四皇子素来风流轻佻，常出没于秦楼楚馆。五皇子为人忠厚老实，但母亲是宫女出身。六皇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很得永帝欢心。

六皇子周承玄是孙贵嫔所生，两个月前宫中传来喜讯，孙贵嫔有喜了，永帝大喜，封孙贵嫔为辰妃。

自六皇子出生以后，永帝又有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之后多年无所出。

一来刘天江功勋卓著，永帝为了安抚大将军，通常在皇后宫中留宿，很少宠幸别的妃嫔。二来朝政繁忙，常批阅奏折至深夜，永帝也实在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三来永帝年事渐高，那方面的兴趣也淡了。

永帝素来很宠幸辰妃，一是那个女子生的确实倾国倾城；二是辰妃的性格很讨喜，她既不争宠，也不会恃宠而骄，比皇后要安分很多；三是辰妃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是礼部侍郎，辰妃知书达礼，和永帝很聊得来。

北伐的那几年，永帝日日被战事，朝事烦扰，有限的私生活基本都给了皇后，别的妃嫔再宠幸也渐渐忘了。

直到战事搁置，刘天江被削了兵权，永帝才有精力雨露均沾。宫中才又添了喜讯。

永帝既然要废太子，自然要考虑下一任东宫候选人。老四太轻浮，老五出身不好，老七老八还太小，怎么看老六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永帝谋划了很久，京都的安防他势在必得，禁军统领是他亲自挑选提拔的，对他的忠诚绝对可信。

九门提督沈游是最重要的一环，早在六年前，他就将沈游安插在了征北军中，监视刘天江。

而沈游凭借着军功被刘天江逐步提拔，回京述职后，朝廷改征北军为驻北军，刘天江被提拔为兵部尚书，沈游被提拔为九门提督。

刘天江觉得沈游是自己的人，但沈游其实是皇帝的人。谋划时，永帝让沈游假意投诚，如果京都发生变故就将刘天江，皇后，太子困在宫中，等他回来。

安排好了京中事宜，永帝决定南巡，下江南体察民情，督察吏治。

江南富庶繁华，朝廷五分之一的税收都要靠江南供给。黄河连年水患，河道治理地点主要在黄河与运河交汇的江苏淮安清口地区，以解除黄河对运河的淤灌和干扰。

江南需要治理河道，就要撤离群众，补贴居民。朝廷减免了当地的赋税，又要拨一大笔银子用于河道治理。

但河道年年修，大雨年年冲垮大堤。永远填不完的银子，永远修不完的河道。

永帝内心十分愤怒，他早就想查办河道总督，但那时朝廷要打仗，他不能伤了大将军的颜面。为了朝廷的根基，他必需牺牲黄河百姓，先稳住朝局。

登闻鼓的敲响和永帝的谋划不谋而合，外戚专权，早该整治，刘天江又手无兵权，他正好可以大干一场。

为了保护下一任东宫，永帝带着身怀六甲的辰妃和六皇子一起下了江南。

令永帝更为恼怒的是，江南并不太平，查案查到一半，他遭遇了几次刺杀，看来皇后已经迫不及待了。

永帝决定提前将辰妃和六皇子送走。这对母子跟在他的身边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好在杨怀也是永帝的人。

杨怀在太医院时，就很受器重，在他辞官的时候，永帝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和宋元卿这个大人情，这件事情只有杨怀和永帝知道。

十五年前，杨怀辞官，前来拜别永帝。杨怀跪在养心殿的地板上，为永帝诊着脉。

永帝闭目不言语。

杨怀诊完脉躬身行礼道：“陛下龙体安康，臣可安心致仕了。”

永帝微微睁开双目，笑道：“爱卿好生无情，不过而立，便要离朕而去，朕自问待你不薄。”

杨怀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永帝淡淡说道：“依律法，宋元卿可判死罪，朕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命。没想到，你又让孙贵嫔为他求情。既然死罪可免，皮肉之苦总是得受的。”

杨怀大腿微颤，冷汗直冒，他知道，今天辞官，定不会那么简单。

永帝又开口问到：“辞官后有什么打算？”

杨怀深吸一口气，说道：“臣打算四处游历行医，治病救人。”

永帝笑道：“以爱卿的医术，倒是屈才了！”

杨怀认真是说道：“医者仁心，济世救人，乃臣毕生所愿。臣不求富贵，但求无愧于天地。”

永帝赞叹道：“好一个无愧于天地，不知爱卿致仕后，可愿无愧于朕？”

杨怀不安的情绪更胜，皇帝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杨怀再拜，叩首道：“臣愿誓死效忠陛下。”

永帝笑道：“爱卿功德无量，救人无数，朕可舍不得你死。放心朕不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不过是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事。”

“贪腐之风日盛，朕想监察百官，所以设立了密罗谍网。为了不让它变成下一个锦衣卫，密罗只能存在于暗处。朕给你一笔银子，你帮朕在各地开医馆，探听消息。朕还需要你帮朕培养一批人才，以后为朝廷效力。”

杨怀渴望的自由终究在帝王心术的施压下泡汤了，急流勇退确实不易。而杨怀也在这次京都江南事变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