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又陷入了沉静,昭衡一行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言,刻于木上。
“叛昭氏者,必诛之。”
郑合欢捡起桌上的断发,沉思着。断发处不在颈侧,而在领口,那侍卫不是要杀她,昭衡在那之后只盯着她脖子,像是要确认什么。
转念间,心里好像有了某个答案。若是真的如此,她便不得不多做打算。
唐家后院。
雪从屋檐上滑落,压塌矮枝。廊下人手中握着稻谷,一点点的撒在空地上,引着雀来啄食。
“胆子真,不经吓!”唐回一把扔掉剩下的谷子,雀儿受了惊吓,缩起脑袋,扑棱着双翅,一下子仓皇飞逃。唐回不经鄙夷的呢喃,像是在那麻雀子,又像是别有意思。
这几日,唐家像是多了人,总是神出鬼没的样子。
姬无生刚回唐家,又见唐回坐在廊下,闲得发慌受着冷风喂这些个牲畜,是嫌弃命长不是。
“十一娘,找了帮手?”姬无生蹙着眉,紧抿着双唇,推上轮椅。唐回任他推着,指尖捻着膝上的毛毡,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是张家要帮十一娘?”
“不关张家,郑合欢出金向永夜楼买命,这笔生意我亲自做。”
“师傅,若是百毒门要抢永夜楼的营生,可会偏帮?”唐回按住轮子,突然出手阻止轮椅向前推进,幽幽的问道。
姬无生臂发力,轮椅微微翘起,入了门槛。
“不偏帮,各凭本事。我亲自经手的事,门里还没有哪个有本事叫板,这你该知道。”
“师傅当真要保十一娘?为何?”
“徒儿又为何要动她?你也怕自己后悔不是么?”
“我的确后悔,后悔没有早早将她除了,留下祸根。”冷风与一室的温暖相汇,屋里顿时升起薄雾,弥蒙温润,却挡不住唐回眼中的寒光。“我一废人苟延残喘,徒儿知道不剩几个年头,徒儿活着应该不会真的杀了十一娘,师傅无需太过紧张。”
知道会死,不眠不休防备着,却不知道死亡何时降临,生不如死,战战兢兢样子,可比一血封喉有趣得多。“我死十一娘须陪着我,你不再护着她,是不是?”
“活着的时候,无悔便足矣,哪还管得了死后。若那是你最后的愿望,为师帮你。”姬无生看着他涨红地眼眶,更显病态妖冶,这般歇斯底里的执念,一如自己。
这般的人,执念像是生来的心魔。自知扭曲,却甘为之至死方休,唯有万劫不复,才能抽离心魔。有幸不死,也只是他这样的行尸走肉。
若是从前,姬无生无暇顾及如何后悔,为了长生不死,一切皆可抛。他未曾想,长生不死会将女儿变成怪物,他也未曾想到,见到那不死的尸怪,他的杰作,他会害怕。
他后悔了,现在的他不想长生,他想忏悔。一生一座南墙,在心底深渊处,撞倒了,余生万劫不复。
唐回算是他浅薄的念想,姬无生总是不想他走回他走过的心路,余生不复。
与此同时,唐氏大宅前门。
唐忆的车马本要绕后前巷,从后院暗门进去。马车呼啸而过,却见着站在巷口的郑合欢,玄袍劲服,在雪地里甚是显眼。
“你来找我,为何不去香祭?”
“不是来寻你。”
郑合欢站在车旁,未动身。唐忆今儿换掉一头金银,换了大颗的红翡珠坠,红得晃眼,郑合欢眯起勉强可以直视。
唐忆置气般的阖上车窗,不再理会她,命车夫驾马。
车轮开始缓缓滚动,郑合欢倾身上前,猛地扣住车辕。“唐忆,等等。”郑合欢隔着门板,单手撑着身子坐在车夫身旁的位置道。
车夫吓得不敢挥动马车,一脸惊恐的瞪着身边的人。马失了动力,渐渐放缓了速度。车门陡然拉开,唐忆气呼呼的瞪着郑合欢“你来唐家做什么?找什么人?你这般无赖你家里人可知道?”
“我要找姬无生,你带我进去,算礼尚往来,算不得算赖。”他们唐氏那后院实在是隐蔽,郑合欢转了许久,未能找到方位,更别提入口,保不齐是有暗门。正巧遇上唐忆,她也省了力,“唐忆,我花了金在永夜楼挂上你的命,带我进去,算你报恩。”保她安生,可是花了二十金,着实是肉疼,郑合欢很是大度的道。
啐了一口,唐忆给了她白眼。“进来。”避开身子,唐忆放她进车。随后瞪着她,花钱寄命保平安,确是剑走偏锋保了她,却着实是高兴不起来,叫人恨得慌。
车厢瞬间陷入无声的黑暗,渐渐透进昏黄的光影,摇曳身姿,很快又重见光。唐家后院地下有暗道,而这暗门隐在地下。地上,这后院与唐氏主宅不相连,隐于别处,隔着寄出大户宅院,难以辨别出后院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