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逃了五年，念了五年，终究还是不能如愿。

东郊山门脚下，一处村落群山环抱。村里人不常出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依山傍水，民风淳朴。

村子很，有外来人，村里人家家户户皆能晓得。

近些，村子里来了人，一对男女，寄住在找老汉家郑是主管开山修栈的大臣家的子弟，从京城来的，特来巡视山里工程进度，赁了找老汉家的房子，给了好些银钱。

农家人，没有些个识字的，也不会要去看令箭。来人通身的富贵，出手阔绰，带着家眷，不像是要闹事的人，村里人也就热情的放人住下，贵人又向村民买了好些新鲜菜蔬，村里人更是打心眼里的欢迎。

这回，赵婶来送饭，昨日食盒的饭菜依旧半点未动，不住叹息。正巧瞧见从外头回来的年轻人，“郎君，您家夫人连日未进食，这样下去身子熬不住。

姬无生皱着眉头，点头接过赵婶手中的菜食，终于还是自己送进去。

几前，冥女终于来见他。他一直知道她身在何处，只是在等她愿意见他。这一次，姬无生不想在逼迫她，也是不敢面对她。

他在山里呆着，给她在山下找了住处，不过是因为难以面对，尤其是她那恨之入骨的目光，他总会有窒息的感觉。

“阿蛮，吃饭吧。”姬无生将食盒搁下，一道一道将产取出，亲自布菜。

塌上的人听见动静，紧闭的眼皮缓缓睁开。她真是没什么精力，唇色苍白，一脸的憔悴。那双绝艳的眸子布满阴霾，唯有深入骨髓的厌恶。冥女没有任何响应，恨他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姬无生伸手要将她拉起来，入手是她渗血的伤痕，一道道爬满了手腕。姬无生猛地松开，怕捏痛她的伤口。她整条胳膊顺势滑落，提不上半点力气，也像是毫无痛福

躺在地上带血的银簪，昭示着她心如死灰。她想死，奈何就连寻思的力气都使不出。姬无生喂她吃了软骨散，收走了她身边所有的利器，只剩这根簪子。

可是，她试了很久，银簪穿破皮肉已是费力，割断经脉完全做不到。

“药效是不是该过了。”冥女重新阖上眼睛，不屑再去看他，更不想看他的惺惺作态，只等着时间流逝。

姬无生将她抱回床上，取了药箱，为她敷药缠上纱布。动作心，做得熟练而认真。“阿蛮，吃饭吧，有你爱吃的白和豆腐。”希声劝道，带着乞求。

然而，床上的人无任何动静，毫无生气。

菜食冒着热气，香气袅袅，渐渐的雾气不再升腾，已经快要凉透了，而屋里的人也只是这般沉默着。

须臾间，姬无生手心一空，冥女抽开他握住的手，她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恢复。她别过来脸去，只等力气恢复，将眼前的人推得远远的。

却也有一只手掰过她的脸，捏开她的嘴巴，一颗新药吞进去，整个过程猝不及防。冥女顿时红着眼，奋力的坐起身，趴在床边干呕着。

她想将药抠出来，她不要这般要死不活。已是空无念想，她如何活得下去，又如何甘心成为他的药容器，她真的好恨。

“姬无生，你不得好死！”

有气无力却是歇斯底里，气血像是倒流到脸上，冥女眼眶通红，怨毒的瞪着他，宛似恶鬼。

“会的，阿蛮！”姬无生自嘲道。

“为何要动闵儿，你要长生为何等不起十年，为何那么早害她？”

“我也不想的，可是她等不起。”

她，他的发妻，他想为她续命，她却那么早咽了气，他只能铤而走险。闵儿是绝佳的容器，却也承受不住药力，活生生的变成干尸，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人不人，鬼不鬼，没有痛感，不会死，同样不算活着。

他的药可以达成永生，却是将活人化为僵尸。就如神异经中记载，闵儿一步步变成飞僵，力大无穷，百步之内吸人精血。他不能等着闵儿化身为魃，更不能叫人知道他所谓的长生是将人化为怪物。

他亲手闵儿变成僵尸，也亲手将她烧死，化为灰烬。

他半生偏执，错了半生，一场空空，只剩后半生的忏悔。从闵儿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他便认了。

姬无生半跪在床前，哭得像个婴孩。

一饶执念，却折磨了诸多人。冥女捏着床板，指尖已经沁血，染红了指甲。十指连心，钻心的痛，却也比不得原本剜心之苦。

“她死了，真好。”

“可以去陪我的闵儿。”

“我不该丢下她的。”

“姬无生，我想见闵儿，放过我，好不好。”

她想哭的，可是眼里却是干的。没有眼泪，眼里郁结着死气。当年，她真的不该出逃，闵儿的死是因为她的怯懦，明明知道姬无生是要害死闵儿，她却逃跑了。

她的抛弃，害死了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