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家来的人，完全是郑合欢意想不到的。

昭衡上回突然上门，郑合欢见过。这一回，他身边跟着一名女子，与她像是有别的话要了。女子半遮容颜，郑合欢只稍稍轻瞥一眼，不便再多有冒犯。

“柱国久等。”

抱拳行礼，郑合欢在下手右侧坐下。故意没有提及场上第三个人，也不去招呼，像是要将缺作不存在，昭衡不提她不问。

昭衡脸色微变，瞧了一眼已经坐下的郑合欢，偏偏她像是瞎了一样，丝毫看不见他带来的人。见郑合欢实在是装得一手好傻子，昭衡只有向女子使眼色。

“妇人景昭氏跟着娘家兄长冒昧前来，郑娘子”女子随即揭开面纱，一双漂亮的眼眸，依旧紧紧的看向对面的郑合欢。言行举止十足的贵女姿态，却因为对上郑合欢满脸的严肃，要的话不知该如何下去。

起来也难怪，郑合欢突然散发的气势透露着不悦，年轻妇人跟着兄长上门拜访，见主家刚见面就这般态度也是头一回见，原想着开门见山的却也不能了。“我们以前见过的，郑娘子可还记得。”

景昭氏，听到妇人身份，郑合欢怒意暗生，闹不清昭衡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这关头要变卦。至于妇人她们见过，郑合欢实在记不得，多看久一些妇人样貌只觉得有一些似隐似现的印象。

她是真的在回忆，景昭氏见她久久不言语，脸上更显尴尬。“我们上回在香祭，二楼上见过的”

“好了，别些没用的。”昭衡见妹妹因郑合欢那态度不知所措，如何能肯得。“你要景家如何下场，昭家不管。只是那景骐是我妹妹的夫君，我妹妹不能守寡，你可明白怎么做？”

昭衡也不与她墨迹，直截帘下达命令。十足的上位者姿态，看着郑合欢只有满眼的低贱。

听得郑合欢不免嗤笑，多领着一个人果真是要多事的，但是不可否认昭家柱国是个有胆的。她虽然这些年忙着与人斗心眼，行事客气许多，若是忘了她还是江湖剑客，在她地盘上这般嚣张，那就蠢极了。

她布局许久，就为聚起风口、扭转风向，将景家隐患送上战场。他们兄妹要她放了景骐，无异于放虎归山，为自己、为他们昭家挖了坟墓。

“昭衡，你们不信我，将自家贵女送进炼狱，只为昭氏买得安心，现在要我拉她脱离苦海，又凭什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节骨眼上，明知昭氏断尾，景氏不能蓄力。不想昭氏退避引起景家怀疑，昭家人将家中嫡女送进去，打消景家疑心。且不此举自损八百，就谈起他们不信她，到头来要她来补救，就已经可笑至极。

“郑合欢，你疯了不成，这般放肆！”

“是你太可笑了，居然还摆不正自己的位子。”他们从来只是合作互惠，她没有为昭家当牛做马卖命的道理。“昭衡，你们兄妹来我放过景骐，你们哪个做得了昭家主，昭家大人又能应允？”

昭氏家主可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嫡女心慈手软的角色。柱国，从来只是代表昭家大人与暗狱合作的联络人，而暗狱在荆楚行动她能做上主。双方合作，昭衡还真不是可以命令她的存在。

郑合欢第一次展露对他的不敬，言语更是轻蔑。昭衡顿时双目圆瞪，粗喘着气，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咒骂，却怎么也发泄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大人，请放过夫君性命。”

景昭氏跪地，对着她突然重重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咚咚作响。郑合欢如何见得这等场面，原想着摔门离开，终究还是停住脚步。妇人哭得泪如雨下，脸上苍白，眼眶红润。

“人活着，与你也只能是一对怨偶。景家没了，他存活于世，会不恨你的兄长，你的父亲？他还会想每面对你？他死在战场，至少留得体面。”人已经泣不成声，郑合欢也只能与她最现实的道理。“一些人，一些事，注定是苦。换个结局，也只是换一种苦味。夫人，我帮不了你。”

“昭衡，同昭家的合作就此结束。”

一块铁牌，越过女子，镶入桌面，就在昭衡的眼前，入木三分。

妇人也不知可否有听懂，却明白没了希望。年纪轻轻，丧夫守寡，无论如何，她之后的人生逃不脱灰暗。而刚刚的女子参与其中，与她的家人一起将她埋葬在绝望里，她是可以恨她的。

郑合欢算计一条性命，人家妻子的怨恨，她该承受的。

“月儿，我们回家了。”昭衡稍作平复，手中攥着暮字铁牌，只能叹息将昭月扶起。

可是她没有家的，女子被家族推出去，于夫家她又是罪人，昭月其实真的再没有可以称为家地方。

郑合欢还活着，她怨恨的人活得很好，她还有可以活着的支撑。

女子定定的盯着幻影，那是郑合欢离开的身影，眼中的恨意纯粹，她的恨光明正大，甚至可以咒她不得好死。

“哥哥，她是坏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