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家老少在荒郊野外毙命，项将军将上百口人运回昭家府邸的消息迅速传开。

咸阳宫墙里维持了许久的平衡就此倾倒。

“云妃，你妹妹食言了，这可怎么办？”

飞云宫外残阳如血，飞鸟成群略过，静谧而祥和。王后抱起摇篮里刚刚睡醒的孩子，站在殿内，依旧是慈爱的样子。

转眼无忧已有一岁，孩子五官慢慢能瞧出精致，能想出以后会是怎样的清隽模样。躺在熟悉的怀抱里，无忧先是像猫一般嘤咛两声，睁开眼睛看见昭后又恢复了安静，乖巧得极度讨喜。

若不见，宫婢押着郑云，当真以为那是怎样的母慈子孝。

“云妃，我昭家最的侄儿与无忧一般大，在荒山里被毒死了。你死得时候会不会挣扎，会不会想有人救救他。”

昭后话还是那样的端庄典雅，却能感觉出她不同往日的狰狞阴鸷，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双目阴狠吓得人心颤，随时准备出击咬住要害注入毒液。

“我妹妹生死未卜，王后若是等不及赐我死，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云妃狼狈的不成样子，两颊的巴掌印，嘴角泛着青紫。其实施暴没有很漫长，因为听不到哭喊，看不见眼泪，终究是少了趣味。也因为郑云生得白嫩，脸上的伤显得可怖。

“赐你死，那怎么够？这东西断了气，我才没有那么亏，是不是云妃？”

昭后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屑多看郑云一眼，温柔的逗弄着孩子，那些狠辣的话全然不像是从她的口中出来。

“云妃，我给你选择。你是选择自己先死，还在无忧先死？”

前一刻昭后还是温柔慈爱的模样，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将孩子举国头顶，作势是要摔死孩子。

郑云吓得脸色惨白，挣扎要上前夺回儿子，宫婢将她按倒在地，两颊与地面挤压，发髻完全散乱，活像待斩首的囚徒。

“不，我求你，放过无忧！”郑云还在剧烈的挣扎着，但她根本没有力气挣脱。

孩子突然跟着嚎哭，在襁褓里也感觉到了危险和母亲的恐惧。

“你真是不懂珍惜机会，我替你选。”昭后踩在郑云脸上的绣鞋松开，抱着孩子双手举过头顶，缓缓松开。那模样像是在执行一场仪式，当然前提是忽略她满脸的杀意。

深宫里的女人有着两张脸，一面是皮囊娇艳，一面是骷髅恶鬼。

孩子即将坠地，郑云双眼紧闭，这一刻于她太过残忍。

世界像是禁了声，耳畔只有一道骨肉裂开的声音。这一刻，喉咙里的绝望却叫不出来，睁开眼，却是不一样的景象。

孩子手足挥舞，像在啼哭，但她听不见。之前押着她的宫婢救下了无忧，匕首扎进了昭后的肩膀。一切发生得太快，场面太过混乱，却像是只有她一人反应不及。

“你是谁的人？”郑云从那刺客手中接过无忧，满脸无措。如果是郑合欢留在宫里的人，一开始就会将他们母子救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王后昭氏谋害大秦王嗣，按秦律废除后位，终生幽禁冷宫。”

“这不可能！”她带来的人都是从楚国随嫁来的轻信，不可能有外人混进来。

“这乃是君上的王宫，没有不可能。”

所以是嬴政的人，他就是在等她出手，借此一举废除她的后位。果真大秦不需要母族覆灭的王后，他嬴政更不需要。

甚至不惜以他的亲子冒险，果真绝情。

“我要见他。”昭后竟能不吵不闹，又恢复了王后的端庄高贵。她是昭家的好女儿，大秦合格的王后。

“君上饶你性命，废后旨意不容更改，不会再见你。”宫婢一改之前的恭敬，态度冷硬地传达圣意。

昭后不禁冷笑，“他不敢见我。”

“嬴政他没有心的，不惜利用亲生儿子的性命也要废了我。云妃，你也不会是好下场。宫里的女人，早没了眼泪，流下的都是心头血。”

“为那个男人流泪流血，真的太傻。云妃，我去下面等你。”

匕首拔出，白刃染红，她却能满脸决绝的扎进心口，像是没有痛福

双目闭上再也醒不过来，仰面朝，背邻石地，一行清泪滑落，满堂凄楚。她最终还是留了泪，取了心头血，她都明白，却依旧很傻。

嬴政的妻子，她好像从来都不是，在他心里她从来都不是。倾尽一生，她都没能做到。

“你不救她，是他的意思？”云妃机械的拍打着无忧，直愣愣的看着昭后倒下，嘴巴里满是苦涩，后宫的女人都知道王绝情无心，却还会陷进去，赔上一生，她们都一样。

情字最煞人，芳华错付空蹉跎，身不由己，却是至死方休。

“她可以选择生死。”

也只有生死可选。

“云妃娘娘，君上在章台宫等你。”

“你们曾经是昭后的陪嫁。”

“曾经是，我们现今在秦宫当差。”

所以只能忠于秦王。况且昭家、楚国自身难保，他们只是早做了选择。

她郑家又还剩什么，她妹妹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