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末半,草木长赢。微风拂槛,吹动云纱上影子。
楼下廊道缦回,其间一处凉亭,凭栏处,可观尽满池风光。
“娘娘,君上允了郎君进宫与您相见。”未央宫新上来的大宫女梓秋找来邀月亭通报此事。
池水碧青,掩映着荷叶,粉荷绽开,花瓣半落,金尾鱼现身一会儿又会消失得没影。半靠着拂栏,迷蒙未眠时伴着若有若无的动静,舒心放空,好不惬意。
可是,这一刻不会永恒,该来的还是来了。郑云第一次与不离相见,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郑家人终究是被人养在王宫,困在王城,全然算不得人。
“我们家不离定是长高了,算来也到了十岁,过的真快。”云妃入宫已有十个年头,不离出生那年她赴秦和亲,真是错过了好多。
穿过廊道,回到阁楼,郑云站在门外远远窥得那半退青稚的孩子,忍不住忐忑。
眼前就是她的弟,很奇怪看着他郑云竟没有陌生。
“拜见云妃娘娘。”郑云未叫人通报,只有自己慢慢走近。当她出现在身后,郑不离转身看着她的容颜装束,猜得出她的身份,愣神之后反应过来跪地叩拜。
“不离,快起来。咱们自家姐弟,不必如此。”殿内宫婢暂皖外,云妃急忙将弟扶起来。
亲自捏着手绢为不离拂去在地上沾上的灰尘,忍和鼻酸,仔仔细细的看着弟弟的模样。
他已经长到与她的鼻子一般高,再过两年定然会超过她,她该够不着他了。他这眉毛有些像爹,眼睛耳朵长得像娘亲,也像她。
第一眼瞧见他,她就喜欢得紧,若不是在这未央宫相见,他们姐弟也会像寻常人家一样亲近。
“不离,这些年寄住在沮水,过得可好。”不离肤色瞧着白净,只是摸着手掌却布着薄茧,怕是受苦挨欺负,郑云还是舍不得。
不离曾见过郑云的画像,见到真人还是有些不同,样子有微变,也尊贵成熟许多。
他微微摇头,“阿姊,在沮水不离过得很好,那里的人对不离很好。”
“弟可以真话,这一手的茧子阿姐看得出你过得不容易。”这样满手大片的茧子绝对不是笔杆磋磨出来的,她不晓得那家人品性如何,担心弟受委屈又不敢与她听。
“阿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是因为练剑才将手上磨出的茧子,不碍事的!”不离露出虎口的硬茧,那是练剑之人特有的手茧形状。“是姐姐派来的师傅,剑术极高,这些年对不离倾囊相授,是我的恩师。”
“如此,我便也安心。”郑云觉出弟话中未做假,练武一事,她虽听着心疼却也知道于他有益。“欢妹找的师傅当是错不了。”
“不离,咸阳比不得沮水,你凡事多想些。”
“咸阳闷热些,你怕是不适应,回去叫人备些祛暑清热的汤药,吃食也叫下面人注意,别吃坏了肚子。”
郑云忍不住操心,红宅没有主子久了,那些厮婢女难免怠慢,只能提点弟多当心些。
“阿姐,不离冒昧想见公子。”
“应该的,我带你去偏殿瞧瞧无忧,不离你是无忧的舅舅,你想见他不妨事。”
“阿欢也快回京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
云妃带着不离去偏殿,嬴政将不离送来京城,是怕他们母子的分量不够,迫不及待的要促使他们郑家团聚。
可在这咸阳城里,她一的感觉到窒息,于他们一家人又是怎样的禁锢。
于不离,团聚已是难得,即将见到郑合欢,他更是欣喜。
在平顶山上,又将迎来意想不到的人。世间该来的早有人安排,并不会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