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门,绕过山阳道,行至山腰处,有一庄子沿着山脉而建,自上而下沿至山涧。立于山腰,听着泉水叮咚,山阴蝉鸣,光影穿透枝叶的缝隙照出山间白露的流彩斑斓,梯田层层错落,山涧泉水灌溉,像是碎裂的宝鉴,支离破碎的映照着山林,碧落,山民。
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这里美得宛若仙境,它不只庄子它像是一个村落,依山傍水,村民辛勤劳作,已可自足。这里与世隔绝,不受纷扰,没有赋税。山民扛着锄具去到自家地头,遇上日头毒辣,悠闲的去到树荫下盖着草帽憩。
“这里是张庄。”他们进了村落,张良带着她向上走去,这些依山而建的土房木屋竟然也叫张庄,一整个村落上百口人,远不是当年新郑城郊深山里的庄子可比。
“这里的人都是姓张,张家先祖就是从这山坳里走出去。”为郑合欢叩上帷帽,张良牵着她去往张家的祖屋。
郑合欢看着他的背影,看着村民与他相熟地打着照面,他的轻松惬意是她未曾见过的样子。“他们很了不起。”郑合欢跟着他,隔着帷帽向村民点头表示善意。
村里的方言郑合欢听不大懂,却能看得出他们的热情。这里与城父邑只有一山之隔,却保有它特有的淳朴民风。这里甚至未记录在城父地志里头,不受城父管控,无须向荆楚地方纳税,可它就是这样合理的存在着。百年,甚至更久。
“张氏一族受山林供养,张家人理应世代守护。”
“张良,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在这里成亲,真的很幸福。”
郑合欢似乎懂了他拼尽全力都要保护的张氏是怎样的存在,这不仅是一家的存亡,还是一个族群,关乎姓氏,关乎传常他辜负不起,更值得守护。
也许他当初也曾梦想过打造一个更好的韩国,就像这里一样安居乐业,富足祥和。
“阿欢,这里是张家的根,是张家饶归属,当这里不是家。”他们走到了张家祖宅,敲响门上的铜环,里面传来卸下门栓的动静。
在山涧里头,修了一座砖木宅子是极难极耗人力的事。张家祖宅像故意藏在山林云暮之中,上了半山腰进入村落,还看不见建在高处的宅子。
“里面修了族人祠堂,所以位置较为隐蔽。”
“主子,快快进来。”开门的是一位老者,着方言,郑合欢看他的动作神情明白他在迎他们进来,他就是这里的守祠人。
“可有告知族人我要开祠堂。”
“主子,已经知会,大伙儿也都知道您回来是要成亲娶妻。”老者佝偻着身子,脸上沟壑纵横,但是眼珠还算清明,口齿也还清晰,稍带喜色的道。
“麻烦,我先带她去后宅。”
郑合欢向老者微微颔首致谢,跟上张良去了后宅。“我不常回来,这里只有玄爷和一名老嬷,晌后张彪会带来人上来。”
后宅修得古朴精简,应当是张家先祖发迹后带族人修建而成,一砖一木瞧着都有些年头,隐约还能看见近些年修葺的痕迹。
“我们明日就是在这里拜堂成亲。”后院无人,张良为郑合欢拿下帷帽。
“张良我们应该避讳。”按照规矩,他们在迎亲之前不该见面,奈何他不太在乎这些拉着她跑来这里。
“咱们虽未拜堂,你已是吾妻。纳征过后,我将你姓氏写入家谱,所以你现在已是我的妻子。”
“你这也太胡闹了。”郑合欢瞪着他简直是惊讶极了,大口吸气一时忘了吐出。
他们着急赶路,算不得正经走了六礼。他们两人都没个长辈在,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基本从简,二人合了八字换了信物就算走过流程。入家谱一事却须慎重,该在拜了堂之后,由家中长辈开家谱添上她的姓氏。若非他坦白,郑合欢完全想不到他会这般草率。
“这不合礼数。”
“我知道,可家谱与族谱不同,入家谱即是家人,在我这里你早是我的亲人。”
“强词夺理!”
他就是在强词夺理,可偏偏郑合欢反驳无力。入了家谱,她就是他的妻,他家中长辈不在,他又是家主,他认下似乎就是张家承认她,也的确与上族谱不同。
郑合欢咬着下唇,脸颊憋得泛红,却还是找不出词语辩驳。
“张良成亲之后你不要与我一道去咸阳。”她必然是要进咸阳为人傀儡,这是他们必须面对之事。
“那我去哪?”他有些不以为然,显然他并不认为他们应该分开。
“下很大,若不想留在这里,以张家的能量,在咸阳之外再寻一处世外桃源修养应不是难事。”
这里不过百口人,村里人百年繁衍生息,这一处村落容不下太多族人,他们必然是要去外面不断寻找新的容身之所,以此满足生需。
张家不只是一个氏族,他们是族群,早已遍布六国,一如冯氏,甚至可能更加自由庞大,这也是嬴政最忌惮的地方。
他进了京,难保不会有人借题发挥,拿他垫背。
当权者最忌讳不可控,张良就在他眼下晃悠,郑合欢担心嬴政心血来潮除他而后快。
“我们会分开多久?躲在哪里才能万无一失?整个张家又能搬去哪里?”
他比她更加固执,也比她想得更难缠许多。
“该来总是躲不掉,山高水远反而不及应对。而且我们刚刚成亲就分开这不合适,你一个人在咸阳我也放心不下。”
有人要上门,他们躲不过去,他似乎已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