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宅的日子彻底变了,从清晨开始,惊起屋上鸦雀自觉避开屋顶的天空。街坊四邻因被扰了清梦,躲在家中咒骂。
内院里,一地木碎,屋檐上瓦片摔落,又是一地稀碎。
宅子里大清早闹出的动静,飞英巷里不禁怨怼那罗刹回来就拆家,不得安生。
家中主子切磋,婢女小厮皆是躲得远远的,生怕那木剑碎裂伤及无辜。第六把木剑断裂,郑合欢终于死心停手,转过脸来,目光逮到远远站在廊道圆柱后的张漠。
“换了这些木剑,换真剑,切勿开锋。”郑合欢平稳了气息,高声说道。她回来的第一个早晨,不离被折腾得够呛,躺在地上深喘着气,一身的汗水,完全是虚脱了,就差口吐白沫。
“阿姐我我不行了,起起不来了。”他像是整个人抽干了力气,动弹指头的力气都使不上,这般脱力的感觉自从他结束连日负重修训之后再没有体验过。
“张漠,用了早饭我要开库查账。”郑合欢拆开绑在手臂上的缚带,走到不离身旁将他扶起,衣袖里像是突然注入风力,微微鼓起。
一股热气窜进不离的体内,从后背开始散布全身。不过片刻,身上缓过劲来,暖洋洋的。内力收回,二人凝神结束。不离试着抬起胳膊,酸痛袭来,疼得龇牙咧嘴。郑合欢起身后,看着他的样子,瞬间不忍,扔下一罐药膏。
多年未见,看着弟弟不禁多做打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不离,这些年可是有高人教你学习内功?”
注入内力时,郑合欢感觉到他体内淳厚内力,以他如今的体魄难以驾驭,但是他体内劲力没有半点错乱。又在他们交手之时,他竟接下了白虹贯日,以他的剑术若非她收势必然是非死即伤,可他就是接下了。
手法又是极其相似,可以肯定她曾经见过。陆询剑术了得,但是这般以内力抵挡剑势的打法,绝非他能做到,所以定然是有另外一人存在,而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阿姐,除了陆师傅,还有一位师傅,但是“他“不许不离称呼“他“师傅。三年前在后山偶然遇见,从那以后不离就跟着练功。陆师傅不知道,“他“都是半夜出现在后山,来了就在山上留下痕迹,叫我三更天去寻人,总是神出鬼没。”
所以,的确有这个人存在,只是不离不知道此人身份,陆询更是不知。
亏得她将不离一步练到位,至上两天起不来床上,终是没能探得有用的线索。遇弟弟重逢不过十二时辰,看着不离虚脱的模样,郑合欢很是窘迫。
张漠避开一地狼藉,捧着一盒子竹卷赶来。“大人,这是所有账册,给您送来。”
管家捧着账册面上不见半分心虚,说这七八册竹卷便是这三年所有账册,郑合欢是信的。宅子里这些人按道理是靠着她的俸禄赏赐过活,她与京中人家素无人情往来,再多些记账怕是也找不出。
郑合欢查账,不过是为一件事。她不在时存在的猫腻只看这些账册,怕是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懒得费精力计较。
“张漠,红宅里的流水可是混入张家的账头?”她只翻开一卷扫视过去便合上,放回木盒。再见张漠沉默,已经了然。
“从现在起,分开记账。红宅里所有人由我来养,不许花销张家一钱。”用张家的银钱添红宅的账是什么道理?她不在这些年,账上银钱不减反增,府里这些人未少见油水,就是仗着她不管这笔糊涂账。
“就凭我的俸禄,看看府里的人能不能活?”
说要查账她不会去计较账上的数字,她要的是及时止损,一劳永逸。她府里这些人无论多少是属于张家人,都不该是张家产业中亏空的蠹虫。
“是,大人,小的这就是去办。”张漠身子一抖,带着不离在一边看得发愣。
“等等,唉将他扶回房。”郑合欢叫住张漠,看着不离走路脚步都难挪动,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真是下手不轻,郑合欢不禁懊恼。
稍显心疼,视线像是黏在不离身上。
直到霍琛靠近,拍了她的脑门,而他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她向着郑合欢走来,与不离错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似乎存在不为人知的静止时空,不离由张漠扶着瘸着腿,脚步虚浮的回了后院。他从头至尾像是毫无察觉。
很陌生的脸,那把剑郑合欢却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