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消失了数日,再次出现在红宅,又是另一番光景。
郑合欢没事只在后宅龟缩着,每天只象征的派人去南营应个卯,极其消停,也没人斟究她无视纪律。
即使她心焦烦心,也无法否认她过得悠闲。
今儿个,轮到她去赌场转悠。临近日落西山,郑合欢又是一副江湖客的扮相,出了家门。过了这段日子,郑合欢愈发的像样,就是那江湖豪客的做派她已经学得入木三分。
酒肉穿肠,流连声色。
赌场,花间,酒肆,六国馆,凡是她所到之处,皆有眼线。
齐人赌场,迎接天下客,不论贫贱富贵。却除了一类人,流民乞丐不得入内。若是放了一个叫花进场,那整个赌场的生意就是没法做了,里面斗鸡,斗兽可不能沾上气味,污秽之气会影响赌运,在这里这些个牲畜可比人命金贵。
虽然是没道理的事情,可就是挡不住有人借题发挥,输红了眼便耍赖,怪罪到乞民的头上。明明这些赌徒灵魂卑贱到了极致,却还能唾弃别人身上的肮脏。明明这些人已经卑劣到卖妻卖女的地步,却还能欺压着被迫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只因为他们没本事在赌场里无故撒野,他们没本事掌控自己的贪婪,更没本事掌控赌局,其实他们早已经腥臭无比。
吃人的时代,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欺压更弱的。
挑中更软的柿子,不过是弱者撒泼的手段,在强者眼中只是闹剧,一笑置之,顺水推舟。齐人赌场,里面是一群醉生梦死的红眼病人,外面是守着人间疾苦的纯粹可怜人。
凡是乞民必然会被清出赌场,他们蹲守在外头盯着赌客的钱袋,目光如炬,眼如猎鹰,盯上一人,守着他出来,若是空了钱包,红了眼满脸愤恨,他们也随之冷了眼,附送上满心的嘲讽。若满面得意,钱袋叮当响,他们自然跟着开心,因为那意味着鸭子已熟,可以下手。
赌徒欺压乞民,乞民附食其肉,赌场地界,也在上演着万物生克的道。
郑合欢亲眼所见,小乞丐悄无声息的摸走了赌客腰间的钱袋,再环视四周的蹲下瘫坐的乞民,他们衣衫褴褛,眼睛却是鲜活灵动。那小乞丐成功顺走一大笔银钱,近些时日断是不敢再来附近转悠,毕竟在这赌场,哪个不是赌,他们更是拿命发横财。
一把钱币撒进破碗里,哗啦作响。
“多谢贵人,贵人有福。”乞民状似真诚的说着吉祥话,明亮的眼眸盯着来人。
郑合欢收紧钱袋,沉默着进了赌场。
“郑大人,昨儿您没来,今儿您可得玩好。”门口小厮热情迎上来,殷切赔笑。
这也是挡不住的事儿,现在郑合欢在这赌场掌柜眼里头,那就是财神爷,下面人怎么还能不热情。
郑合欢每来这齐人赌场一回,赌场必定血赚一笔。虽是瞧不懂她这诡异行为,但是流入赌场的金银铜钱货真价实。郑合欢来每回只带三吊钱,只玩三轮,只斗牲畜。
按照老规矩,前两轮,郑合欢必定最后下注,必定跟少,押注少的一方必定得胜。场上两只鸡放入斗场,不论两只气势,肥瘦如何,注少必胜。一无既往,场上那只气势昂扬的红冠大公鸡一头栽在去,四周围着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完全想不通那只瘦弱柴鸡是如何硬的,赔率一比十,就这样斗场边上一大片人开始哭天抢地。
而郑合欢早已离开那一片,视而不见,冷眼旁观,赌场亲派了小童跟着她,帮其拿钱记账。赌场小童只敢不远不近的跟着,即使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手脚,可一看到她那张冷脸,以及她些凶神恶煞的传说,也是绝不敢上前搭话的。懒人听书lanren9
果真不出意外,第二场,如法炮制,她又赢了。
“唉,小孩。若是我现在带着银子走,你们这齐人赌场是否会就此封杀我。”郑合欢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竹签,故作认真的说道。
小童却被她的突如其来吓得不轻,满脸的惊慌,不可思议。“郑郑大人,您可别逗小的,你这走人掌柜还不活剥了小的?小的是哪儿伺候得不到位,您说?您没尽兴,您有要求尽管说,只求您再来一轮!”
小童皱着脸是真要哭出来的样子,还得满脸谄媚地讨好她。可除了这样着实也没招儿,她这两轮赢得钱数额太大,掌柜的本是指望着大发一笔,丢了这笔钱掌柜的要撒气,少不得要怪罪他伺候不周到。
“郑大人,您瞧着这一大笔钱,这来来回回许多次,赌场里的不少人认得您,到时候怀疑到您头上也不好不是,您看您就再玩一轮,当作图一乐。”
郑合欢听这话,倒是不免多瞧着一眼这小童子,这齐人赌场有意思,贪得有意思。她来这嬴政眼皮底子下转悠,动手段折腾这些个赌徒,这赌场掌柜的却将她当成了托,真是挣快钱贪便宜成了惯性,停不住了。
甚至威胁她了,这些人输红了眼,若是知道是她做得手脚,必然联手当场撕了她,赌场是打定主意借着这些赌客逼她就范。
郑合欢简直是被逗笑了。
“你们赌场庄家在哪儿?”
“唉!这边,您请!”
小童听她应了,立即眼睛就亮了,赶紧带着她挤进右边斗兽场。
“赔率升到五十倍,全压。”
“你说是押寒狼还是大猫?这轮你来定,如何?”
郑合欢故意留着半句,故弄玄虚。眼睛那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却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她在想什么,更没人会知道。
但是显而易见,她这个人睚眦必报。伺候她,简直玩的就是心跳,小童手上的竹签都握不住了,脸色煞白,吓得直打颤。
“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小的哪有那本事,小的不敢!”
这时候,人已经笑得比苦还难看。郑合欢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抽过他刚刚捡起来的竹签,压在狼性图腾。
“最后一次,不会再来这里。”
郑合欢负手离开,刚才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满身冷汗,瘫软倒地。她今儿出来得也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当她出现在门口,寒狼倒下,斗场爆发出震天惊呼。
她身上的酒气浓郁,久久没能散去,应该没人想到世上会有人用白酒浸泡衣袍伪造酒气,就像场上没人发觉她用细针刺破寒狼的双瞳。
路过先前乞民,他又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他那只破碗透露着信号,有人想见她。
开赌场就为见着这些铜臭,谁还管她为何来此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