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假日是宝石丽的裙楼，不算太高，与北侧比邻的梅洛大厦差不多。然而残旧的梅洛大厦在翡翠的强烈对比下显得格外萧条落寞，顶层的落地玻璃窗外积着一层灰尘，与CBD的繁华格格不入。

沈小斐走出电梯，在餐厅最角落的半开放房间里看到了凌霄。

大概是今天要开会的缘故，他换上剪裁更沉稳的西服，鸦羽般的睫毛下是明亮深邃的眼睛。阳光清新透亮，斜斜落在他宽阔的肩上，泛出姜黄色的英飒轮廓。

他拿着咖啡杯，手腕上微露着半英寸衣袖，钉着竖方形卡地亚标志的袖扣。沈小斐走过去坐下，闻到蓝山咖啡的香味。

“你去看看喜欢吃什么，”他含笑看着一夜复苏的沈小斐，“他们已经帮我去拿了，我来去都是咖啡面包。”

“谢谢凌先生昨晚带我看星星，让我给你拿点食物，还个人情。”沈小斐心里狠狠地要求自己微笑起来。

“好吧，请为我找点松子，我要过冬。”凌霄哈哈一笑。她一明媚爱娇起来，样子像极了窗外的晨曦，连带他的心情也大好起来。

沈小斐见强打精神的效果还不错，心里略略宽慰。兜了个圈，取了两碟松饼和沙拉，其中一份盖了个香草雪糕球。

“松子不填肚子，您吃点松饼吧。”她放了一碟在凌霄面前。

凌霄笑了笑。

“一早吃雪糕，对胃不好。”

“就吃这一次。吃了会高兴起来。”她低声回答道。

“好。”凌霄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吃雪糕，一边递过去两张名片。

“昨晚说今天有事找你，因我知道两个朋友的公司正好都着急招人。我让助理向她们推荐了你，有无兴趣约约面试。”

沈小斐反过名片一看，不由得惊讶起来。凌霄的这两个“朋友”，一个是全国知名的大型主题乐园“绿野仙踪”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一个是到处都有项目的鼎峰实业行政人事总监，都是龙头大型企业的高管。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他不止翡翠假日高管这么简单。

凌霄知她惊讶，也不分辨，刚才一眼看到她在掌心里写了个数字，便笑吟吟地翻开她拿着名片的一个手掌。她的手掌虽小，但五指修长，略显苍白，衬得掌心里圆珠笔新写的数字尤为清晰。他知道这个数字是1808房型的牌价，微微一笑，说，“傻瓜，我随便说说的话也记着。”

他知道沈小斐要把房费还他。

沈小斐却仍在沉思。她和张鸣天恋爱的时候，一直心心念念要他带自己去绿野仙踪玩一次。因这绿野仙踪放在全国也是鼎鼎有名的主题乐园，仅是一期已占地5000多亩，她要是面试的话，一定是二期开发公司。

鼎峰实业更不用说，全省诸市都有它开发的商住物业，实力雄厚。

她叹一口气，“凌先生辛苦了，不必为我费太多心思，我已完全走出来了。”

“那你更应该投身到新的工作里。丢了一份旧的，自然有更好的来。绿野仙踪已将旅游运营公司拆分，明年单独主板上市。”

“单独拆分旅游公司？”她一说起工作两眼顿时明亮起来，“如果它的旅游营收的总额高于主板上市的要求，那么后面的开发公司既获得充裕的现金流，又能进一步推动二期楼盘的增值。”

“不错，这样的反应速度，应该可以顺利通过面试。”凌霄靠在椅背上哈哈一笑，“周嘉丽会喜欢你的。”

她看看绿野仙踪副总的名片，正是周嘉丽。

他温柔地劝她道，“是否留在一个城市，由自己来决定。今晚多住一晚，谈完两个面试再说吧。区区几天的翡翠房费，比不上绿野仙踪项目助理一周的工资。”

凌霄为她介绍的新工作，像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茫然。她看着窗外繁华的核心商务区，也知道不可能回杏林市了，合租的公寓、ANNIE陈小姐的助理职位，已一起退掉。

“好，我全力去试。谢谢你。”她扬起头，眼里闪出坚不可摧的光芒，“吃完早餐我就回房间约时间。”

“周嘉丽正好今天回市区的招聘中心，沿着宝石丽大道往下走20分钟，你下午睡醒后散步过去也可以；鼎峰就在下一个街口，10分钟路程，估计她会安排在明早。”

他笑咪咪看着沈小斐收起名片，走出餐厅开会去了。

沈小斐回房间分别致电约见，果然两个高管定下来的面试时间和凌霄预计的一样。一切顺利得如在梦里，昨天在地铁口的彷徨大哭好像已在几个世纪以前。

她拿出本应昨天穿去签约的衬衣西裤熨烫。水蒸气滋滋冒起，把凌乱的痕迹逐一抚平。人生何尝不是行李箱里的套装，要由自己亲手熨平每个痛苦的印记。

她准备了一个中午的资料后，如约来到了周嘉丽在市区的办公室。

周嘉丽正在副总办公室里低头说电话，咬着圆珠笔的笑容光彩迷人。看见沈小斐在门外，她指指自己房间里的沙发让她进来坐下。沈小斐走进办公室里，听得她甜美干练的声音准备挂线，“赵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忘了去百慕大教教我买点纳斯达克就是了。”

周嘉丽大约三十出头，大卷发，穿着Alexander M的职业套装，涂着太妃糖颜色的口红，笑意荡漾，光彩夺目。原来职场的顶级女精英这么妩媚动人，沈小斐第一次见识了。

“沈小姐，赵总最近状态还不错吧？”周嘉丽翻看着她的简历，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题。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竟是集团总裁赵榷亲自安排关照，要不是亲戚家眷，日理万机的赵榷绝不会亲自打电话反复交代。是以周佳丽不敢怠慢，按赵榷的暗示赶回了市区的办公室。

沈小斐毕竟不是小说里的傻白甜，她听得出周嘉丽看似随口问，实际上是试探虚实。虽然从没听过赵总是何方神圣，但模棱两可的回答总是不会错。她便回答说，“应该还不错。”

周嘉丽点点头，笑着和她聊起绿野仙踪的二期规划。

从她的办公室走出来，已经接近下午5点。天边的霞色与昨天痛哭时一样，人生真是奇妙，就在24小时前，她刚刚弄丢了所有，痛哭了三小时没人同情。而此时，她已经完成了一场愉快的面试。

“小斐。”凌霄的声音远远响起，原来他站在写字楼门外的电灯柱旁，双手插袋等她。他已经开完会，换了一身T恤牛仔裤，极短的头发看起来非常阳光年轻。

沈小斐对他抿嘴一笑，“怎么来了？”

“怕你迷路回不了翡翠。”

“胡说。就一条直路往回走，一直走一直走……”她微笑着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凌先生，赵总是你朋友？”

凌霄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多年好友了。”原来如此。

转头又继续问她，“喜欢这个公司吗？”艳丽的霞色把他高挺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少年。

“很好。”

“周嘉丽不凶吧？”

沈小斐低头一笑，“哪会凶，迷人得简直勾魂夺魄。”她顺手解下盘着的长发，在头顶略略绑起了一簇，看起来舒服自然，一阵隐约的花香静谧地从凌霄的指尖和身前流淌而过。

“职场女人都这样，下次你去百慕大看看她喝醉大哭的样子。”

“周总知不知道你常常说她坏话？”她侧过头，俏皮地对他一笑，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赶紧正经起来。

可是凌霄却最爱她这个样子。

“走，我陪你散步回宝石丽。”他拉了一下她手臂，指着晚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