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回过神，深知刚才失态，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沈小斐扯了条连衣裙套进去，开了床头灯，房间里光线柔和，把刚才的暧昧尴尬一扫而空。

“可以了吗？”凌霄也不道歉。

“嗯。”她钻到沙发角落里抱膝坐着。

两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坐在沙发的两端，一阵沉默。

“你刚才说喝酒是因为高兴？”

“对，我签了鼎峰实业。”

“鼎峰也个不错，平台里的项目足够多。”于是他随口介绍了几个，其中“海豚湾旅游度假区”听得她满心向往。在南港城远郊常有人看见海豚出没，童话传说远近驰名，政府与鼎峰商谈把周边绵长的海岸线进行整体开发，凿开沙滩引入海水到社区中心让莅临的海豚戏水，从而打造海滩泳场酒店住宅一体化的产品。

“好浪漫的项目，如果我能参与海豚湾就好了。”她抱着抱枕，无限向往地看着窗外，忘掉了刚才肩带滑落的失态。

“那也不是没可能，黄梅宇说不定会刚巧放你在海豚湾。”

“幸运总不可能接踵而来。”

“我代表南港市民，为你签下新工作碰个杯吧。”他看看剩下的大半瓶香槟，怕他离开后会被喝空，不知酒量这么浅的小姑娘一个人会醉成什么样子。

他给沈小斐倒了小小半杯，剩余的都倒在自己杯里。

沈小斐脸颊还带着微红，笑着看他倒完酒，拿起酒杯在他杯子上轻轻一碰，仰头喝光。

凌霄笑吟吟看着她高兴成这样，拿起香槟正准备放到嘴边，沈小斐兴奋地站起来转了个圈。

“凌先生，还有一件高兴的事和你分享，”她旋了一圈转回来的时候，长发缕缕散开，像一条薄薄纱巾半遮着她笑意盈盈的脸。

“嗯？”

“我下午租下了公寓，很快可以离开酒店了。”

凌霄一下子呛了起来，沈小斐连忙帮他拿过酒杯轻拍后背。

他缓过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才开了半天的会，你连房子都租下了？”

这突然租到的公寓不在他的计划里，他本来想着办法让她继续安心住在酒店，直至彻底走出失恋的阴影，不至于颠沛流离没人照顾……可是现在，她租下了公寓要离开了。

沈小斐怎会知道他的心事，还在甜甜地笑道，“这里半个星期的房费就够我一个月租金了。再不退房，工资都不够还你。”

说完，她坐在沙发上，晃荡着双腿，一脸小得意。酒意渐渐上来，脸颊上的红粉更让他又着迷又生气。

他把满杯的香槟一饮而尽，借着酒意涌起拉着她的手说，“小斐，不要离开，好吗？”

她脸上一红，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凌先生，我总不能一辈子住酒店。”

想起赵奶奶的公寓和桂花树，她的心情又欢快起来，“我只是换了个房子，你若要来，随时欢迎。”

认识三天，凌霄见过她痛哭的样子、迷糊的样子、淡泊的样子……唯独没见过她这时的神采飞扬。

大概是他护送的终点已经来到，这个几天前在台阶上痛哭的小女孩安全抵达了平静的港湾，可以站起来好好生活了。想到这里，他宽下了心，莫名地一阵失落。

再看看沈小斐，才喝了半杯香槟，已经倦意沉沉靠在沙发背上。他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掩门离开了。

“何公子，”他一边走出大堂，一边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何清华。他们俩是世交，父母辈有不少生意往来。

“凌少，终于想起我来了。”

“在哪里？”

“我晚上肯定在维多利亚。”何清华打个哈哈。

维多利亚是全城最高级的夜总会，常客都是本地富豪，卡座的酒水低消5万起步。与百慕大红酒俱乐部比，这里的红酒只能排城中第二，但美女的数量和质量却绝对是顶尖的。

“等我。”凌霄沉着脸，挂了线。

刚才黑暗中抱着衣衫柔薄的沈小斐，看到她半露的肩膀，激起了凌霄的欲望。喉结里咯咯地响，入肚的香槟更是点燃了他熊熊的火焰。

既然她选择离开，凌霄决定去找何清华一醉方休，在美女的床上忘记刚才听到沈小斐要离开的不快。

维多利亚的大厅一望无际，炫动的灯球和扭动腰肢的女人将黑夜烧成了欲望的海洋。他胸间微痛，从前的他几乎夜夜流连此地，一眨眼很多年没再踏入夜总会了，有点恍如隔世。

何清华左拥右抱，懒懒地坐在贵宾卡座，开了几瓶顶级洋酒等他。

“凌少来了。”他一弹而起，“真是稀客啊，今晚我该去买彩票了。”

“中了大奖也不够何少爷一个月的夜总会账单。”凌霄嘿嘿一笑。

这时几个妩媚的女人在他身边坐下，他也不拒绝。维多利亚里最不缺就是美艳的女人，要多丰腴有多丰腴，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这几位都是连我也请不动的美女，都仗凌公子的面子。”

“还不是托何少爷的福。”他搂住其中一个长发女子，她长发扬过笑脸的模样依稀有点像沈小斐。

那个美艳至极的女子见了凌霄英俊非凡的脸庞，怦然心动，一条长长的雪白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你看，苏丝平时正眼也不看我一下，你一来她都着魔了。”何清华又妒忌又无奈，喝光了杯里荡漾的红浆。

凌霄搂住苏丝，却更加寂寞，心里的不快越来越重，压得喘不过气。以为来到这个夜天堂，在躁动的音乐和女人的怀抱里，就能把刚才的莫名失落一扫而空。可是苏西的香水气息陌生诱惑，全没有他这几天熟悉的淡淡花香。那是沈小斐柔软的发顶传来的温柔气味。他燃起的火焰渐渐冷了下来，颓然倒在真皮椅背上。

脑海里全是沈小斐的脸庞，钱包照片里清新可爱的脸，台阶上哭肿了眼睛的脸，雪国花海里抬头看雪的脸，甚至刚才她低头看到自己睡裙凌乱时绯红的脸……

他明白了，原来这几天以来沈小斐的影像已经不声不响步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他要全力爱护的人，她是那根在他胸间曾经断过的肋骨。

“怎么了？凌公子。”苏丝早已对他情迷意乱，怎么知道他疯狂地想念着另一个女人。

苏丝的手轻轻地捧着他英俊的脸，一脸心疼，“你的脸色这么苍白。”

“苏丝小姐，很抱歉，我和何公子聊几句生意，就回去了。”

凌霄对她歉意一笑，探身和何清华聊起来。

何清华一听是要谈生意，本来懒洋洋的腰一下子伸得笔直。

“凌少果然无事不来，我就说嘛，江湖上已经不见你影子好多年，怎么今晚突然赏光。”他知道凌霄有绝顶的商业能力，找自己一定是有互惠共赢的生意。“请凌少不吝赐告，有什么好项目？”

何清华生意庞大，也绝对不是傻乎乎的裤纨子弟。

凌霄在脑中飞快转了两圈，想到了绝妙的主意，“万锦集团准备增加金融产品的投资，赵榷的出手和收益历史，你应该听说过。”

“哈哈，我们圈子谁人不知道老赵，只羡慕你凌家用了去。快说说老赵的方案我怎么参与？”

顶级经理人就是有这样的号召力，无需方案书，单靠声望已经能吸引巨额资金。

“集团每年拿出小比例的净利润做短期金融投资，赵榷的方案对资金数量有门槛要求，需要翻倍。但他有把握为集团带来年化15%的收益。万锦今年的流动资产大部分已被各个项目锁定……”

何清华眼光一亮，“凌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合伙让赵榷试试？”

“何少爷聪明绝顶，果然是生意场里的顶级投资家。”

“大概投多少？”

凌霄微微一笑，竖起1个手指。

“10亿？”

“对，你我各出10亿，如有兴趣，约个时间去百慕大俱乐部相谈。赵榷眼光向来不错，我私人名义投资也可以。”

何清华眼里更加闪出兴奋的光。跟投要看谁来牵头，万锦集团的投资几乎从未失手，赵榷作为掌舵人声名遐迩，今晚谈的似乎是个躺着就赚钱的投资。

凌霄搂着苏丝与何清华对饮了几杯，心里暗暗长嘘了一口气，不由得赞叹起自己的急智。

就在碰到沈小斐那天，他刚听完赵榷的建议一直左右为难：否定赵榷的动议吧，会伤了他作为集团CEO的面子难以下台；但若同意，万锦集团向来稳打稳扎主攻实业，一旦今年开了比例上调的口子，会立刻传递出极为敏感的经营方向调整信号。

现在找何家摊分风险，一举两得。

他与何清华饮空一瓶，欠身道别，大步走出维多利亚。多年没有再踏入这些风月场所，夏夜的凉风吹在热烫的脸上，像风吹进寂寞的空谷转瞬冷却。

他扶头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此刻想的全是沈小斐。其他女人无法替代。

快11点了，她不知熟睡了没有。

仗着酒意，他拨通了沈小斐房间的座机，想听听她睡梦里迷糊可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