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项目组如常举行海豚湾市场策略初稿的讨论会，由新晋主管朱迪主持。她换了一套大地色圆领套装，手上新做了浅杏造型的指甲，整个人看起来阳光明媚又柔和。

廖美儿依然神情淡泊，微扬着嘴角，低头翻看朱迪分发下来的文件。好像谁来了她也不在乎，谁走了也不带走她的云彩。

谢经理本来让小组先内部过稿，周二再亲自讨论。陈永佳突然被劝退，新晋主管朱迪邀请他指导小组会议，他对这谦逊得体的主管颇为满意。

沈小斐中午陪朱迪走了一圈去美甲，脚踝伤口重新渗出轻微的血珠。她换了新的止血贴走进会议室。陈永佳的位置空了出来，朱迪换了个方向坐到谢经理身旁。周末的事才过去三天，却像半个世纪般遥远。她又一次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惆怅。

“海豚湾项目的难度，不在于住宅产品的策划，而是旅游产品的经营。”朱迪看到人齐了，开始讲述她周末赶工的方案。

“项目资料里有法务部的备忘文件，大家看我圈出的重点，”她扬了扬手里的激光投影笔，鼎峰拿下项目的条件是“要和政府共建海岸线旅游开发公司，权利是获得30%股权，义务是承担全部开发运营的费用，并且要向公众免费开放3年”。之前陈永佳从未提及过这个资料，看来朱迪已成功得到谢经理的认可，从他手上拿到了更核心的文件了。

沈小斐低声问，“朱主管，30%是已经签下来了吗？”

谢经理在旁边哈哈一笑，黄梅宇并没有找他越级关照，所以他并不知道沈小斐。

“小斐是新来的成员，不知道我和总监过去参与了多少轮谈判，公司对30%的股权坚决不肯让步。毕竟有绿野仙踪的各占五成的案例在前，只能越谈越高，哪有低了一大半。不过最近听说上面竟然同意了，所以才要大家把海豚湾的方案动起来。”

沈小斐对于公司突然同意如此低的股权，大为出奇。巨额开发费用和3年免费运营是个非常大的数字，才换来30%股权，绝不像凌霄杀伐果断的作风。

这时，她手机震了一下，是凌霄的信息。

“听他们说你早上不愿意去医院。脚踝的伤口好了吗？”曹盖华尽职尽责，上午的惊险场面肯定详细汇报。

“出血已经少很多了。”她安慰凌霄。

可是他却跳了起来，“什么，还在出血？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手机没电，我在开会呢，没空处理。”她回了过去后，赶紧关了手机。他堂堂一个大老板，总不可能闯进会议室把她强行带走吧。

正安心听朱迪讲思路，鼎峰总经办主任程素心敲门进来，“方总让谢经理现在上去汇报海豚湾的进度。”

谢经理脸色变白，他梦寐以求能有机会直面方总，但没想到是这么毫无准备，唯有带上朱迪的提案去挡枪。

会议就这样临时中断，大家各自回座位。大堂前台秘书走来对她嘻嘻一笑，说，“小斐，外面有人找你。”

她顿时如梦初醒。什么方总临时要听海豚湾的进度，都是凌霄绕着圈子让她开不成会议。

她嘟着嘴走出鼎峰，马路上阳光灿烂，凌霄一身白色西服站在远处，双手插着裤袋微微笑，宠溺的神情像一个港湾。

她像一艘船飘过了一段人心险恶的海域，忍着痛走过去，扑进他的怀抱。他一手搂着她，弯下腰看她脚踝，走了一段小路血珠开始渗出来。

“里面有碎片。”他马上扶她上车，开向华扬区第一人民医院。

车厢里极为宽阔舒适，驾驶舱和乘客舱之间甚至还有隔音玻璃。沈小斐不清楚是什么车，对凌霄侧头苦笑，“劳驾凌先生了，还要让方总亲自听基层提案，真是抱歉。”

“方总听听也是好的，反正是公司的项目。”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工作的事，还在低下头仔细看她的伤口，“就你心大，还若无其事地放陈永佳走。”

“这点小伤没什么。事情闹大了对鼎峰也不好。”她低声说。自从知道鼎峰是他的，说起来也有种朦胧的温柔。

她突然想起刚才谢经理的话，问他，“你同意了政府30%的股份额度？”。

他微微一笑，望向窗外，“我现在也不太在乎。”

“就是因为我入职时说过喜欢海豚湾吗？”

那是在翡翠假日的小沙发上聊起海豚湾。她还记得那晚是他第一次抱住了摔倒的自己，滑落的肩带让自己的肌肤紧紧贴在他胸膛上。他抱了很久舍不得松开。原来那晚开始他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相比起来，一次临时加场的雪国花海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凌霄眼神飘在窗外，大手伸过来握住她，包围了她冰凉的五指。

“小斐，你高兴就好。”凌霄对她温柔地笑了起来。

这句熟悉的话，在哪里听过？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朦胧起来，回忆又继续往前。她仿佛回到了那场雪国花海——他早已说过，只要她高兴就好。于是，他为她下了一晚飘雪，为她找来香草雪糕车，所有的流光溢彩，都是他为了她高兴。

她鼻子微微有点发酸，眼里涌起了雾水。只有在他手掌心的温暖里，才没有算计和手段。

“傻瓜，别哭。”凌霄另一只手抽出手帕给她擦泪。

车厢里宁静无声，他伏过身来想吻她的唇，檀木香的气息像热浪一样袭来，沈小斐一时情迷意乱无法抵抗，抬头迎去。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急刹了一下。一个看完病要赶回公司的白领跑在停车场入口处，差点撞在他们的车头上。

她脸上一红，指指前面故作诙谐说，“医院到了，我要进去抢救了。”

简单清理完伤口，凌霄不许她回去上班，送她回公寓，扶着她走进房间。

她心里扑通乱跳。

果然，他把她抱在怀里。他的怀抱芳香迷醉，让人推不开。

“刚才在车里没有吻成。”他深深地看着沈小斐，还记着刚才在被赶路男人打断的事。

沈小斐这时还算清醒，想起自己对感情的恐惧，说，“幸亏如此。凌先生，我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重新恋爱。”

他赌气往沈小斐床上一躺，“我不要跟你说什么爱情，你只管让我娶你。”

“这是什么歪理。”沈小斐笑出了声。他在床上一脸孩子气地枕着手臂。

“我都拿出我凌霄的婚姻跟你保证了，你还怕什么分手。我答应你，先结婚，后恋爱。”

沈小斐哑然，还能这样谈感情的事？

“我不管，你明天就得跟我去。登记之后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可以随时离婚。”

“先结婚，后恋爱”，她看着凌霄那张温柔俊郎的脸，竟然有点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