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里的翡翠套房,脚下车水马龙已经温柔入睡,只有她们俩伏在露台栏杆上喝酒。
冯青青明天就要回北京了,这次一别又不知隔多久才能再挽她手臂少年同游。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两人在艰难求生的环境里祈祷着快快长大,没想到此时长大了却是一辈子的分离。
沈小斐枕着她手臂,醉意浮荡的天际,远处云霄大厦攀着一幕碎星。
“你上过那座高楼的顶层俯视过整个城市吗?”
“来南港的第一天,他正是暂停了营业,带我在那里看星星。”
“噢,云霄大厦也是万锦的物业。”
“可惜我明天要走了,否则也上去看看你留下来的城市。”冯青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像我这种飞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靠下来。”
“要不你也来南港市发展?政府决心大力发展这里的旅游业。”
“我生不了根,就像云霄大厦上的云。”她看着一轮明月正巧刺在大厦的避雷针上,表情渐渐凄冷。
“青青,你在北京的爱情呢?”
“人生苦短,我不想谈爱情。短短良夜,有人陪伴打发就算了。”
“小时候不是说,希望老了以后我们四人一起打牌吗?”
冯青青哈哈一笑,转过身来捏她鼻子说,“就你嫁的凌大少爷,他老了才不会和我打牌。”
“那我偷偷溜出来找你。”沈小斐乖巧地对着月亮竖起三根手指,“月亮为证。”
她心里突然想,真的能和凌霄相守到老吗?想着凌霄头发花白的样子,她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柔情,仿佛看到两人腿脚老迈得再也走不动,互相搀扶着走在夕阳霞色里。
套房的大门打开,凌霄回来了。他知道冯青青明天下午就走,特意开完会后即使心里不太痛快,也和何清华赵榷吃了晚饭。
他的眉峰不似去时的清朗,隐隐好像有点心事。抬头看到沈小斐,转而温柔一笑,对二人点点头。
冯青青久经世事,借故说要先去洗澡就站起来要走,临行时用手肘轻轻推了推沈小斐往前,在她耳边低声说,“去陪你先生说说话。”
沈小斐极少看到凌霄锁眉,迎上去搂着他的腰。他少不了陪何清华喝了点酒,但酒气尚不算厉害。
“不高兴吗?”
他与何清华他们共处了半天,一直压着心里的不痛快,从开会到晚饭无不谈笑风生。直到此时回到沈小斐身边,才卸下了嘴角的笑意,浮上一丝生气。
“生意场上常常如此,习惯了。”他想迅速调整好情绪,不带回家里。然而,眉峰上的郁结好像认得沈小斐是主人,低回了一阵,还是像山腰的云雾一样,浅浅流转。
沈小斐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一手为他揉按眉心,柔声地说,“别把我当外人。是投资公司的收益不尽人意?”
“恰好相反,回报率理想得惊人。我投了10亿本金,三个月一晃就赚了5千万。”
“那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赚那点钱是小事。万锦一个季度也不缺这个投资公司这年化20%的盈利,我本来也只是投点小钱让赵榷尽兴。”
“那也是一举两得的事,赵总是难得一遇的将才,上能管好整个集团,下能盘活你的资金。”
“就是因为赵榷这次的业绩做得太漂亮,何清华晚饭喝了两杯,借着酒意要再追加10亿进来。”
“噢,他想拿下投资公司2/3的话语权?”
“远远不止。”他停下不语,笑看着沈小斐,等她补充。
“自然也是为了拿下赵总的心。”她不假思索便答他,一语中的。
凌霄心里由衷地赞叹欢喜,捧起沈小斐的下巴,深深地看着她的眼,长长的睫毛在桃花眼睑下投了一圈浓浓的阴影,更映衬出她眼里的明亮。他的妻子聪慧得实在可喜。
“小斐。”他把她拥进怀里,刚才那点微末的不快顷刻被她的知己洞见驱散了。
“有点引狼入室了?”
“多年的朋友了,没想到他赚了一次快钱,变得如此急进。这是明着抢人了。”原来他刚才的不快,是因为触碰到他8年前曾被设局撬走了大批高管的旧事。
“赵总虽然不忘在金融领域大显身手,但他的大部分收入都是捆绑在万锦的实业业绩里,一时也不会因为何公子投多10亿就被撬走。”沈小斐满不在乎。
他看着远处的云霄大厦冷冷一笑,“万锦集团不会动摇底线,从年度净利润里该拿多少比例,绝对不变。下面那么多员工,要靠稳健的实业养活。”
“那请教凌先生,如何不让何清华拿下投资公司主导权?”沈小斐饶有趣味地问他,眼里满是崇拜。
“区区10亿,我以个人名义跟投。何清华也太小看我凌家了。”他转过头来捧着沈小斐的脸,吻了一下,“但动了家里私房钱,要征得我太太批准。”
她嘻嘻一笑,知道他的不快已经消失,说,“我可不知道你的私房钱,难道你很多位太太帮你看管?”
“又来贫嘴。刚刚蕙质兰心的样子明明最动人。”
“好吧好吧,是我做梦的时候看管。现在批准就是了。”
她一边说笑,一边为他脱了西装外套。一身考究修身的衬衣,让他看起来身材极好,加上今天的一点沉郁,在衬衣的映照下让人特别迷恋。她为他轻轻解下musketeer cuffs的袖扣,回头看一眼,冯青青还未从浴室出来,她便在厅里为他脱了衬衣换上真丝家居服。
凌霄低头看着她温柔的动作,心里一动。沈小斐知道他想什么,脸上一红,转身避开他伸手来抱,拿衣服进了客房挂起。
“明晚冯青青不在,你就没有借口了。”他看着她背影坏坏地笑。
“再笑罚你明晚自己一个人住这里。我回公寓去。”
“等青青一走我们就搬回别墅了。索性在这里多住两天,你别累着,公寓的行李我去收拾。”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我给你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
冯青青在主人房门里听着他们对话,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沈小斐为凌霄脱下衬衣,他壮阔的胸膛那么好看,还没来得及抱抱她,沈小斐已飞快为他换上便服。冯青青咬咬唇,沉默了一阵,再听得他们渐渐有说有笑,才装着还在擦发梢的水滴,施施然走到厅里来。
“青青明天下午几点的飞机?”凌霄是接待的主人,正色地问。
“3点。希望航班不会晚点。”
“抱歉我明天下午还有会议,不能送别了。我让司机载小斐送你。”他一心让妻子与她争分夺秒地多呆在一起。
“凌先生太客气了,小斐送我就可以了。感谢盛情款待。”冯青青知道他意思,“别忘了婚礼前一定要通知我。”
“只怕沈小斐连蜜月都要飞去北京粘着你。”
“我可不乐意。本小姐不仅独身主义,更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气。”她哈哈一笑,搂住嬉笑着坐到身边的沈小斐。
她们对凌霄展示了下午逛街买的一对同款小铃铛手串,互相戴在手腕上,是别致少有的小女生款式。为了与众不同,还特意买了两个精巧的小小珐琅红萝卜各挂一个。喝了点酒,扬起手来,橙色的珐琅红萝卜和黄铜铃铛碰在一起叮叮作响,醉醺醺地笑成一片。
凌霄看着对面沙发上两个女孩子难舍难离,呷着香槟酒深深一笑。来自何清华的不快,彻底消失在秋意爽淡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