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局势有所控制,星月楼老板九娘走了过来,满脸含笑道:“几位公子都是我们星月楼的贵客,有话好好说,莫伤和气。”九娘说着,忙唤了几位姑娘伺候着。
高昀哼了一声,掏出锭金元宝扔了过来:“拟玥,我包了。”
九娘笑道:“高大爷您是贵客,拟玥姑娘怎敢怠慢。只是,拟玥近日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见客。要不这样,明日是我们半年一度的新月宴,新月新月,含苞待放的姑娘任您挑选。”
弥笙的大名,如雷贯耳。弥笙十岁随父出征,十五岁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弱冠之年便以少胜多大败摩珂,摩珂自此称臣。弥笙时常笑,此时犹如一只猛虎,散发着危险而压迫的气场。高昀身材壮实,但刚刚一掌,自知讨不了便宜出不了气,只好作罢。
打发了高昀,九娘才道:“牧云公子好架势啊,三催四请,总算是贵步移贱地。”
弥笙忙赔礼道:“九娘莫怪,舍妹给您添麻烦了。”
“你——”弥笙明知她说的是拟玥,却故意曲解。九娘叹口气道:“拟玥病了两日,你快去看看吧。”
弥笙笑道:“在下不是大夫,实在无能为力。”
虽不知哥哥与玥姐姐怎么了,但哥哥这话,我都觉得无情。我去看过拟玥,感染了风寒,迷迷糊糊还叫着弥笙的名字。“哥,你上拟玥房里的时候,可不见得无能为力啊。”弥笙瞪我一眼,我立即闭嘴,兴冲冲的坐到墨尘身边。
“你素日就是这般——逍遥自在?”他问。
我想他的潜台词应该是说我不守规矩,毕竟一个大姑娘整日混花楼打架,不是什么正常事。
“哪有?”我讪笑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看,我被甩出去,还差点被打中胸口——”说着,我又故意靠近了些,只见墨尘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我笑着,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不会,从未近女色吧?”
新月宴,乃岳州一大盛事。
朱阁绮户,霓虹绸帐。
星月楼中,摘星阁上,露天舞台设于正中,唤作明月台,台面由铜镜制成,折射满殿霓虹,更显明月生辉。四周共十二上座,分三排,每排四座错落布置,每座一位贵宾,共十二位。我走进大厅,见墨尘坐在第二排靠左,弥笙第一排正中,高昀坐在第一排靠左。
墨尘不是第一次来妓馆,却从未近过女色。他在佛寺修行十二年,弱冠之年才被接入宫中,入宫后便有女官教习周公之礼,只是他兴趣缺缺。父皇和皇兄送了些美人做通房丫头,他只在人前做做样子。他并非要做什么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只是觉得这档事可有可无。
我径直走到墨尘旁边,以扇遮面,清了清嗓子道:“如此风流景色,兄台怕是不曾见得吧!”
墨尘转头一看,折扇下,潇潇一双灵动的大眼眨巴眨巴。我见他嘴角一沉,虽是不动声色,头顶却像笼罩着一团乌云。
“侯爷的掌上明珠,平日就是如此不成体统吗?”这次,他说的直白。我早已习惯了他这副高风亮节自视清高的模样,也不生气,站起身,转个圈,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是不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对于我的自以为是和大方坦荡,墨尘不置可否。
此时,四周的灯笼突然熄灭,烟火漫天,如流星坠落。一片惊叹声中,明月台星光闪烁,十二位霓裳仙女飘然而下,一首《飞仙》悠然而起。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美!”我合扇指向中间一美貌少女,“兄台觉得如何?”
墨尘轻睨我一眼,第一次从“大家闺秀”口中听到这些字眼,不禁莞尔。想起潇潇的荒唐行径,墨尘猜想,在她眼中,那些风花雪月、闺阁密事怕是不过尔尔吧。墨尘目光一转,随即把酒笑道:“明月台上升明月,玲珑阁中嵌玲珑,缥缈仙子多绰约,芙蓉帐底尽妖娆。”
墨尘这话,实在轻佻。
我心里一闷,昨天问他,他还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我嘟嘴道:“还以为公子高风亮节,必是洁身自好,不曾想——”
“不曾想如此风流不羁、浪荡轻佻?”墨尘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那俊眉轻挑、嘴角含笑的模样,自有一种魅人风骨。
我也呷了口酒,嘟唇不语。
此时,阁中点起了几盏花灯。一曲舞罢,管事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刘一新刘公子,点灯!点——十一号碧清姑娘!”
“高昀高公子,点灯!点——三号宋雨姑娘!”
我望了眼台上施礼答谢的两位姑娘,又看看墨尘,见他目不转睛的模样,没好气道:“兄台既然有意,何必藏着掖着,只管点灯就是,灯点的越多,人就是你的了。”
墨尘道:“若是点的同一位姑娘,那当如何?”
“价高者得呗!”
“若是未点,又当如何?”
“入场费一千两,哪有人不点的,岂不成为坊间的嗑牙笑话?”我说完,突然想到一些坊间不入耳的留言,“你,你不会,不点吧?”
墨尘不答,只叫来小厮,随意挑起桌上的十二块牌子中的其中一块,递与小厮。我以扇遮面,瞪大双眼想一看究竟,却被墨尘抽走扇子。
墨尘道:“顾梵安老师的大作,可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怎么用。我眨眼卖乖道:“你点的谁啊?”
“你究竟是好奇心太大,还是太无聊?”
“好歹,好歹你是我们岳州的上宾嘛,总不能让您吃了什么歪瓜裂枣,磕着碰着了是吧!”
墨尘打开扇面,一面欣赏扇面上的《十里桃花》图,一面道:“桃花十里不多,红颜一人正好。世间唯有顾梵安老师有此情怀。”
见他不打算答我,我哼了声,也不再理他。
歌舞方歇,十二名美姬入席敬酒。我可不想见墨尘逢场作戏的风流样,拎了酒壶,出了门,来到荷塘的石桥上,对月独酌。
虽知墨尘是来查案,但心里总是不痛快。与墨尘相处这几日,我总算明白,他是两面人,人前温文儒雅端正守礼,实则冷漠的很。跟哥一样。
我长叹一声,为何要喜欢这样的人了?想着他嘴角含笑的模样,我又心软起来。滴水穿石,看我百炼钢化绕指柔。
算算时辰,我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