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席上,太子殿下坐主位,左一是墨尘,墨尘旁边是我;右一是卓毓秀,其次是小公爷、卓盈芳。几杯过后,太子有些忘形,兴冲冲的只引我说话,卓盈芳几次接话,都被厉声打断。她对我的恨意,便又增添了几分。
太子虚岁二十六,长墨尘两岁。弱冠之年娶过一位正妃,乃宸贵妃母家萧氏的表小姐。传闻那表小姐早心有所属,嫁与太子不甚情愿,一年后便郁郁而终了。太子生性风流,府里有名分的侍妾已有数十位。宸贵妃属意卓盈芳,太子却对她厌恶尤甚,故正妃之位一直空悬。
席间,卓毓秀提议:“牧云小姐出自名门,琴棋书画必是不再话下,这第二局比试,不如以舞会友,太子殿下您以为了?”
太子听了,也不问我,开口便道:“牧云小姐仪态纤纤,定能如汉代飞燕,做掌中舞。”
我听了,当即便想冲上去甩那猪头两个耳刮子。想讨我欢心,至少应该查查我喜什么不喜什么吧!跳舞?我哪里会?就算不查,也应知卓家小姐的用意,定会挑我不会的比。再不济,问问我总可以吧!
我甚是气愤的喝了口闷酒,但见对面的小公爷举杯示意,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卓盈芳换了身舞衣,轻纱曼妙、绫罗飘摇,衬得她身姿纤纤、舞姿窈窈。她除了脾气差点、修养差点,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一曲舞罢,满堂喝彩。她原本自信,岂料太子不以为意,仍盯着我,便有所恼怒。
一曲看完,我自知比不上她,正想着如何推脱,却听太子殿下道:“卓小姐舞艺精妙,牧云小姐必然更胜一筹。”
闻言,我真的很想把这个猪头浸猪笼。
卓盈芳闻言,勾唇一笑,故作礼貌道:“牧云小姐,请吧!”
我正为难,却见墨尘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作揖礼道:“太子殿下,臣弟听闻岳州舞蹈与京城不同,舞者多手持鞭、枪、棍、剑,注重刚柔并济、人境合一,行舞精妙、不似凡品。今日有幸,臣弟斗胆,请皇兄准予牧云小姐献岳舞一支,让我等开开眼界。”
太子听了,也是饶有兴致:“准了。”
墨尘又道:“牧云小姐,不知本王可有荣幸,为你伴奏?”
我人前装作客气道:“有劳。”我虽不知墨尘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见他主动替我揽事,心里自然欣喜万分。
置筝,坐罢。墨尘转轴调弦。我听他断断续续拨弄了几声,心下立即明了。这不正是生辰那日、桂花树下,他所奏之曲吗?想起他刚刚所说——岳舞手持棍、剑,我立即会意,飞身而起,折了花枝,代替那日之剑。
只见我身姿缥缈、临风而动、徜徉天地、如月下飞仙。男子皆叹我的美态。女子,自是被墨尘勾去了魂。
华灯下,他面如冠玉、轮廓秀丽,俊眉星目、红唇皓齿,曲音流转、妙手生花,让人如痴如醉。
墨尘生得俊美,又是嫡子,小时候便名动京城。弱冠归来,修了些仙风道骨,更显俊逸出尘。氏族小姐知他际遇坎坷,便又多了几分疼惜怜爱。此时见他如画中仙子,又琴艺高超,纷纷心潮澎湃、倾心不已。
一曲虽罢,余韵流长,不知是谁问了句:“此乃何曲?”众人才回过神来。
墨尘道:“天外飞仙。”
一人道:“曲自何出,何人所作?”
墨尘道:“说来惭愧,此曲乃本王余兴之作。”
又有人道:“即是天外飞仙,仙从何来?”
闻言,墨尘看了我一眼,道:“妙人如玉,拈花弄月,此乃飞仙。”
不知为何,我听他如是说,又见他看我,脸上便火辣辣的,心儿也扑通扑通乱跳,好似回到了那晚,回到了桂花树下——
有人欢喜有人愁。太子本就不喜墨尘,见他风头正盛,厉声道:“本宫以为皇弟高风亮节,不想也作些淫词艳曲。若朝堂之事也能像这般上心,不但本宫省心,父皇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墨尘还是一贯的谦和有礼:“皇兄教训的是。”
我可不想墨尘被这个猪头欺负,遂拿了手帕,一面缓缓擦汗,一面断断续续的吐气,道:“敢问太子殿下,不知这一局,谁胜出了?”
太子见我香汗淋漓、吐气如兰,一脸讪笑道:“当然是牧云小姐胜出。牧云小姐秀外慧中、文舞双全,乃京城第一,不,乃我朝第一!”
闻言,我举杯敬这个猪头。但见卓盈芳,怒目看我,脸色犹如黑白无常。我也敬她,气死她!
今日,她虽没为那日之事向我赔罪,但我心中畅快、喜不自已。
持国公家宴后,京城第一美女易主,我本就顶着岳州第一的称号,多个头衔我倒不嫌累,只是苦了某些人,得不偿失。
经此一事,墨尘也是名声大噪,那日华灯下演奏,更是被制成绘本流于世面,俨然成了闺阁必备。虽他日日在我眼前,但我也买了几本,日日压在我的枕头底下,做梦都梦见他。
而那曲《天外飞仙》,更是有口皆碑,一时成了京城的流行,下至酒楼乐坊、上至宫廷贵族,竞相传唱。每次听到,我都面红耳赤,好似那是我与墨尘的闺阁密事在广为流传。
我顶了第一的头衔后,世家的公子都来看我。宁王府一时门庭若市。李朔溪也递了拜帖。想来她也有几日不曾上门了,我估摸着是家里管的严。想到她大概是以我做幌子来见墨尘,我虽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会忘了墨尘对李小姐的心思。
我拿了拜帖,往墨尘桌上一放,不甚情愿的问道:“你意下如何?”
墨尘没有抬眼:“她来拜会你,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他虽说的事不关己,我可不会当真。我理了理心情,淡笑道:“那就明日呗,明日天气甚好,我们一起游湖呗。”
墨尘听我如此说,方才看我一眼,也没推辞,我嘀咕着: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