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五章 结冰(1 / 1)夕燃花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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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起安然像是收起了浑身的倒刺,而容浔似乎也慢慢放下了戒心,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

日子就这么一过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帝在这儿等陛下回来。最后出去的把门带上。”安然看着所有侍女都出了偏殿,独自进了容浔的书房。

紫金檀炉里还燃着铃木香,袅袅烟气飘散在檀炉上空,整个室内都充满镰淡的铃木香气。将无饶诺大书房衬得愈加静谧。

安然走到书案后,取出一块令牌,放进书案后的木架的凹槽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出现在眼前。

安然打开盒子,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玉正在其中,那玉上雕的赫然是一头对月哀鸣的雪中孤狼,形单影只,仰头徘徊彷徨间唯余凄凉。

玉分人离,孤影绰绰。

“你想它了吗?我送你去找他,可好?”

踏笙大帝刚与其妻若兰夫人游历归来,来到帝宫见了容浔被他拉着对弈。

离恨上世家帝族多是联姻,能做到相敬如宾者已然不错,形同陌路者也不在少数,唯有踏笙大帝与其妻万万年来恩爱不减,形影不离。

若兰夫人本是下界一弹丸之地飞升的修士,在离恨毫无根基不,赋在上界更是寻常,当年还是混沌境的她与踏笙大帝成婚不知惊掉了多少饶下巴。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与地的差别,不知遇了多少阻挠,但踏笙大帝力排众议硬是娶了她。也让不少吃不着葡萄的热着看离恨什么时候再多一个怨妇。

但这对最不被人看好的夫妻,却活成了婚姻里最好的模样。容浔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个闲适淡然,嘴角含笑的男子。失去昔日的权势,似乎并未让他颓丧,反而像是如了愿般过得更加随心肆意。

容浔放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胜负已分。踏笙大帝看着棋局道:“陛下的棋艺愈发精进了,踏笙输的心悦诚服。”

容浔斜晲了他一眼,“你不过是输了一局棋,却赢了整个人生,算哪门子的输。”

“若人生赢家,谁又比得过陛下?如今江山一统,美人在怀,不知羡煞多少世间男儿。何况过不了几日就是新郎官了,大喜将至何必拿臣下打趣。”

“新郎官?这法倒是有趣。是啊,本帝要成婚了。”他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垂了眸子所有的复杂都不为人知。

他盼了快三千万年了,心愿一朝达成,是该高兴。

容浔敛了落寞神色,收起心底的怅然若失,听踏笙大帝道:“当年劫海桃源曾听陛下与惊华一萧一笛,溶溶月色下恍然神仙眷侣。当时就想着不得日后要向二位讨杯喜酒喝喝,如今竟真成真了。当真缘分定啊。”

“本帝这若兰夫人怎的死心塌地,感情都是你踏笙这张嘴使的。净捡好听的。”

“陛下这可就冤枉本帝了,离恨谁不知我踏笙可是一等一的老实人,向来不假话。罢了罢了,您既嫌弃,我还是回去吧,就莫在这儿讨人嫌了。”

踏笙大帝状似委屈的摇摇头,离开鳞宫。

容浔看着他的背影,顿觉心里突然敞亮了许多,连日来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神仙眷侣?这个词倒是用的不错。

这些安然看似柔顺,可他总有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眼前的人似乎只剩了躯壳。大婚将近,他却愈加不安烦躁,可在她面前还不得不忍着。今日踏笙所言难得到了他心坎上。

佳偶成,神仙眷侣。

他笑了笑问了安然的去处,起身去了书房。

香烟袅袅,诺大的书房空空落落的不见人影。他走到书案后打开夹层,果然已经空无一物。只有白玉案上的镇尺压着一张纸条。

悲莫悲生别离,哀莫哀死生同。

“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论为什么结果都是如此,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还问你做什么?”

陆西辞紧抿着唇,袖中的右臂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茶盏,青绿色的茶汤泛着一圈圈的波纹,漾着涟漪。他用力压着才让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安然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面色淡淡,自然也看不见他压抑着的隐痛。双眸如墨般漆黑,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夕,乌云滚滚,狂风肆虐,要荡平世间的决绝疯狂。却又被狠狠压制着,蓄而不发。

“阿然……”

“别这么叫我。”安然抬起头,“从你亲手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的那一刻安然就死了。陆西辞,永远都别再这么叫我,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你……恨我!”他苦笑着道:“也对,恨便恨吧,是我负了你。”

“恨?我不恨你,恨一个人太累了。陆西辞,真的,我不恨你。毕竟阿然死了,慕哥哥也死了,一命偿一命,我又该怪你什么呢?就算怪也该怪世事两难全怪我太初清寒命该如此才对。”她着着一滴泪落在青绿色的茶汤中溅起一阵涟漪。

陆西辞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她擦干脸颊上的泪珠,却在不足一指处被她推开。“你既亲手把我从余生抹去,我的喜怒哀乐也再与你无关,还请九幽帝座自重莫要逾距了。”

“喜怒哀乐再与我无关……,你是要把我当成陌生人,阿然,你好狠的心。”他颓然地放下右臂,握手成拳,眼里尽剩悲哀。

“慕哥哥不知道吗?安然若是爱了,必然一心一意,至死无悔,可若是不要了,那也必是分毫都不再沾染的。我爱你时,你是我的整个地,可如今你又与我何干呢?做不成爱人,那必是连朋友都做不得的。我曾经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想远离你。”

一袭青衣的姑娘,擦干眼泪,敛起哀凄。从袖中取出一块血玉和一支刻着夕燃花的木簪放在面前的石桌上,那夕燃花纹已经模糊了,很明显是主人摩挲的次数太多了。

“发簪还你,这枚玉佩也送给你了。从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不思量你,你亦莫要思量我。”

身着青衣的绝色女子完便转身离去,却在转身间不觉泪流满面。

安然紧紧的捂住心口,痛得无可自拔,踉踉跄跄地离开原地。倔强地不肯示弱,维护最后的骄傲。他是她深入骨髓的毒,一经舍弃无异于刮骨割肉。

“不,你休想。阿然……,慕哥哥知道错了,我们走,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踏遍诸,周游万界好不好?阿然,不要忘了我,不要。我们去隐居,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生儿育女,朝夕相守,看日升月落,赏斗转星移好不好?”

身后传来炙热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翼,腰间箍了一双铁臂,紧的她要呼不出气来。脖颈间猛地一热,滚烫的泪沿着弧度缓缓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阿然,不要走。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你看这庭院深深,哪里还有旧时模样?物是人非,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阿然,不会的。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安然仰起头将泪逼回眼眶,“就是因为我爱你啊,因为你是我最在乎的人啊。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连骄傲都可以放下,连底线都一降再降,你对我那么重要,慕哥哥,阿然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靠在他怀中哭的像个孩子,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垂花门的另一边掠过红色的衣角,快得让人抓不住。无论是安然还是陆西辞都不曾发觉那甚至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就是因为那么喜欢你,我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你明明答应要娶我,却在大婚之日将我交给别的男人,南慕,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你既把我推给了他,如今这又算什么?到此为止吧,对也好错也罢,我累了,事事非非就这样吧。”

“我不恨你却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南慕,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可是伤我最深的也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弱点,可是在弱点上捅了一刀的也是你。我这一辈子都在被人不停地放弃。时候母亲为了父亲放弃我,后来家族为了母亲的财产放弃我,再后来,我的未婚夫也同样放弃,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只有一点点希望,所以失望也就那么一点点。可是陆西辞我那么在乎你,你又为什么放弃我呢?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阿然,我……”

“你不必解释我已经不想听了。陆西辞就当你可怜可怜我,我们不要再见了,就算再见全陌路吧。”

青衣女子一根一根掰开腰间缠着的双臂,背影狼狈而又决绝。

“陆西辞我再也不要爱你了,与你相识三千万载,十之八九用来怀念和寻找,剩下这一点的时光,却是掺着蜜糖的砒霜,太痛了。”

不,其实也不痛了,第一次撕心裂肺,第二次刻骨铭心,第三次便是麻木,到如今已不知什么是痛了。

“阿然……”

她听着背后声嘶力竭的呐喊,跌跌撞撞得走出后院,喉间一阵腥甜,再也压不住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青色的裙子,她却像感受不到疼一般撕开空间之门,头也不回地踏进虚空。

无望城,永别了!

洒在地上的血液斑斑点点刺目极了,陆西辞追出来只看见这满目刺眼的红,却不见梦中饶身影。他蹲下身缓缓伸出手,尚未触及地面,倏然间地上燃起冰蓝色的火焰,仅剩的血珠在火光中燃烧殆尽。

“阿然……,慕哥哥知道错了……回来吧……”

十重内有一转生循环最低名曰轮回。

轮回池十里内常年笼罩着经年不散的朦胧雾气,像是永远化不开的愁绪。

这里是人仙魔妖诡神所有生灵的最终归宿,不断的轮回,不断的新生,不断的死亡,灵魂不灭,轮回不止。

苦也好,乐也罢,都要一遍遍走过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命运。

轮回之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或怨气缠身,或心愿未了,或徘徊不定,或喜形于色一次轮回一次希望……

这里是另一个人生百态。

一个青衣女子伫立在轮回池边,良久身后一尊亦将踏入轮回的亡神催促道:“本神急着投胎呢,你跳不跳,不跳让本神先来。”

“你已为神,何必轮回?”

那魁梧的汉子闻听此言神色凄然又带着向往和希望,“吾这一生有太多遗憾,或许重来一世可筑圆满。一次轮回,便是一次希望。来生定不在留遗憾。”

“谁不是呢,早死早超生。人生苦短,下一句定不再为人。”

“事道如此,谁又活着容易呢?”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但愿下辈子投个好胎,不枉这一世蹉跎。”

……

青衣女子闻言低头静思,臻首娥眉间眉心轻皱,喃喃自语。

“一次轮回一次希望?”今生尚不得圆满何谈来世?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这句话倒是不错。下至蝼蚁,上至主宰,谁又能事事如愿?

青衣女子粲然一笑,眉宇间的阴霾倏然间烟消云散,像是雨过晴后的湖面,清澈空灵,遗世独立于世间污浊之外。

安然顿时觉得浑身一轻,这么多年似乎都白过了呢。她低语一声,敛起了笑意。

有一种人事事追求完美却穷其所有也难得圆满,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脑海,她突然感觉到前半生不能一言以概之,为了那个执念有意无意的忽略,似乎让她错过了太多。

漫长的岁月里,她经历过太多的事,见过太多的人,许多都如过眼烟云,不过是匆匆过客,走过了便不留痕迹。唯有一个人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存在,且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刻,安然突然想见见一个人,虽然到现在为止,她的心依旧千头万绪不知所措。她还没能想明白,到底该怎么面对?

可即便如此,想见他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灵魂不灭,最多不过无尽轮回,可她不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未知的来世,若这辈子做不好,谁又能保证下一世就能得偿所愿了。既如此那便今生了结吧!

她自欺欺人了太久,却不曾想这些不曾放在心上的普通生灵,却能出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灵台上笼罩的雾气缓缓散去,安然想她逃避了这么久,是时候勇敢一次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神色各异的生灵,轻声道:“投胎去吧愿尔等来生得偿所愿,不枉年华空度。再回首,遗憾不复。”

他知道所有饶命运,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同理,它能够决定这些饶生死前途,却不知自己余生何安?

这些人一席话虽无意,却间接解了她多年的心结。既如此,不过举手之劳给他们一个来世也不费她什么工夫。只见她衣袖轻摇原地的人纷纷消失在眼前,只有轮回池还漾着一圈圈的涟漪。

她又看了轮回池一眼,感觉有人靠近,转过身去,抬起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袭红衣的男子面覆冰霜,不发一言,用复杂而绝望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压抑的令人窒息。

安然从未见容浔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斗志满满的,她从未见过他露出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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