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郡生用手挡住了脸，使劲儿地往鼻孔里吸了口气，想来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他用一种绝望的语气道：“算了，妩媚不适合你，下一套！”

“哼，早说嘛！”合合白了苏郡生一眼，提起宽大的裙子大摇大摆地走开了。身后立刻又响起了兴娘子和那两个画师的笑声。

一连又换了几套，直到换上了最后一套，合合才觉得满意一些。这套是窄袖紧身衣，大小合适，颜色也耐看。穿上后行走灵活，非常舒适。她器宇轩昂地走了出来，一脚踩在绣墩上，摆了个沉思者的造型说道：“这一套才是我灵魂战衣！”

“确实，”苏郡生用一种又沮丧又好笑的语气说道，“这套简直跟你完美地贴合在一起了……”

“这身衣裳叫什么？”

“土匪装。”

“哈哈哈哈……”房间内又爆发了一阵狂笑。

终于，所有的衣裳换完了，画师们也画完了。三十六张各种姿势的背影图送到了苏郡生的手里。合合问：“还满意吗？”

“呃，不是特别满意……”

“哪里不满意啊？我这种模特拍出来的都是大片！”

“你好像……”苏郡生盯着那张合合装扮歌姬的画像，歪头思量了片刻道，“对女子这个词有所误解……”

“什么误解？”

“呃……算了。”苏郡生没解释下去。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弯腰对苏郡生道：“小公子，那人带过来了。”

“知道了，”苏郡生把画像放在了桌上，起身道，“走吧，解决你家房子的事。”

几人来到了旁边的侧厅。合合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杨先生。杨先生看到她时，脸色顿时变了，眼神也慌恐了起来。

苏郡生在主位上坐下后，问道：“哪个书铺的？”

侧旁一个穿深蓝色夹袄的中年人上前道：“小的是万图书铺的。”

“杨青山那契约你验过了吗？”

“小的已经验过了。”

“结论是什么？”

“那张契约经小的仔细勘验，有一处十分可疑。但凡是立字据写契约，都是先黑字写上交易事项，再以红印泥摁上手印，正常来说该是黑字在下红印在上。但那张契约上却是红印在下黑墨浮上。也就是说，手印是先摁上去的，交易事项是后写上去的，有伪造之嫌。”

合合一听这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直接冲到了那个杨先生跟前，质问道：“那张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先生已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命！”

苏郡生挥挥手，那万图书铺的人先下去了。他抿了口茶道：“饶你命的人不是我，因为能判你罪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个厢巡检，职责上是不管判案的。但我可以把你送到开封府去，那里自会有人定你的罪。不过你若肯坦白的话，或许还能得到些许的谅解。”

杨先生两股颤颤道：“都是那杨青山指使小的干的！小的有把柄落在了他手里，他威逼小的，小的无奈才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契约是杨青山早就准备好了的，拿给我时上面就有许丁成的手印了。小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去弄来的，也没敢多问。他跟小的说许丁成之前就准备把房子卖给他了，银子他都已经给了许丁成了，可谁知许丁成突然死了，弄得契约也签不成了，所以才来找小的帮忙。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答应了他……”

“他给你多少钱了？”合合叉腰喝问道。

杨先生胆战心惊道：“也就……也就十贯钱……”

“十贯钱就能收买你了，你就值这么一点钱啊？”

“徐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帮着杨青山伪造契约啊！”杨先生痛哭流涕了起来。

合合转身问苏郡生：“接下来怎么办？送开封府？”

苏郡生道：“后面的事阿言会去办的。”

“谁是阿言？”

刚才进来禀报的那个年轻男子笑道：“我就是阿言。我叫苏言，是公子的书童，侍从，茶倌，马夫，跑腿儿以及其他各种。许姑娘以后叫我阿言就好。”

合合打量了这人一眼，很满意地点点头：“唔，很好，完全不像你主人，说话的语气特别不像，就这一点，非常好。”

苏言道：“许姑娘太会说笑了。”

“那么，”合合两手插在裙兜里，大摇大摆地走道苏郡生跟前道，“我们俩就算扯平了？”

“扯平了。”

“太好了！我一刻都不想看见你了！拜啦！”合合说完扭头就走了。

出了兴娘子分茶店，迎面一阵微风拂面，啊哈，简直舒爽得合合姑娘想荡秋千呀！四百贯，八百贯，加起来就是一千二百贯，原来自己还是个小房婆呀！人设起点也没那么低嘛，再努力努力，坐拥豪宅应该是没问题的！哦嚯嚯嚯……哦嚯嚯嚯……

“合合姐！”

合合正在做白日梦时，菱花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她睁开眼往前一看，还真是菱花。菱花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道：“我找着……找着我小徒弟了！”

“真的？在哪儿？”合合忙问。

“他和他爷爷如今不乞讨了。有人给了他们一点银子，他们赁了个小屋子，自个发豆芽卖。所以我这两天在肇喜街那边找他们怎么都找不着！”

“那他们看见我说的那个女人了吗？”

菱花使劲点头道：“看见了！那银子还是那位夫人给他们的呢！”

合合心头大喜，拉上菱花就跑：“快，带我去找那乞丐爷孙俩！”

茴香街街面破破烂烂的，也是贫穷人家聚居的地方。菱花拉着合合进了一处拥挤破旧的小院，指着左边那扇旧门道：“合合姐你看，那就是小徒弟和他爷爷住的地方！阿水！阿水！”

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跑了出来：“师傅！”

“你爷爷在吗？”

“在呢！”男孩转身朝屋里喊，“爷爷！爷爷！我师傅带了人来找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