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个骨瘦如柴,但精神尚好的老人家走了出来。合合把买给他们的一包米和两包糕点递了过去。他激动地抖着双手道:“破费了,破费了……”
“老人家,我想问问那个给你们银子的女人,您还能回忆起当时是个怎样的情形吗?”
“我绝对忘不了!“老人家因为激动而声音颤抖了起来,“那天是傍晚了,我和我孙子只讨了五个铜板,天越来越冷了,钱讨得反而少了,我担心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当时心里很难受,正低着头抹眼泪呢,忽然一股很香的气儿打我跟前飘过。但凡有这种香味儿从我跟前飘过,我就知道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夫人或者小姐经过了。我赶紧捧起碗说:“啊,夫人,夫人,赏俩钱吧!孩子一天都没吃饭了,您行行好吧!”原本我没指望她会给,因为不给的人多了去了。可谁知道她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孙子——她眼眶是红的,很红,像刚刚哭过一样,衬得她那张脸更白了——她看了几眼后,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东西丢进了我的碗里。不是铜板,不是散碎银子,不是,都不是,是一个元宝!一个完完整整的银元宝啊!”老人家说到这儿,激动得胡须直打颤。
跟着他又道:“我知道我是遇到女菩萨了,一定是,不然她不会给我们这么多银子啊!我捧着碗,追了上去,我说:‘女菩萨,女菩萨,您等等,您等等,让我给您磕个头,谢谢您啊!’但是她根本不回头,一直就那么走了。”
“您追了她多远?”
“几十步吧。她在郝家香饮子旁边的岔路口转了弯。”
“她转弯了?去了哪儿?”合合赶紧追问。
“那条岔路向左是通向后面一条小巷子,那条巷子右边不通,左边是通的,左边出去是另外一条街,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她穿着龙葵紫的斗篷是吗?”
“对。手腕子上还带着一个非常翠绿的手镯子。她脸小小的,长得很好看。”
合合点头道:“那应该是她了。”
“女菩萨叫什么?”老人问道。
“徐珍珠。”
“你知道她在哪里?”
“她失踪了。就在那天她施舍你们之后就失踪了。”
老人家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了?我还想谢谢她呢!能找着她吗?”
“老人家,您再帮忙想想,当时徐珍珠从您那儿路过后,您还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没有……如果真有奇怪的事,我估计我也没注意到。因为我……我太开心了,整整五两银子啊!有了这笔银子,我和我孙子不用再露宿街头,捱饥受饿了。我可以发豆芽卖,以前在老家我就是发豆芽的,我发的豆芽特别齐整爽口,对了,我给你拿点豆芽吧……”
“别别别!”合合忙拉住老人道,“还是给我说说女菩萨吧。您有没有发现谁跟踪她?”
老人家想了想:“她走过去之后的确有那么四五个人从我旁边经过,但我都没太注意,也记不清楚是男是女了。”
“好吧,老人家您要是想起什么就到仙鹤巷子鲁四叔家找我,卖血旺的鲁四叔,记得了吧?”
“记得了,记得了。”
别了那位老人,合合回到了肇喜街。虽然此时她又累又饿,但新的线索让她无比地兴奋。她来到了郝家香饮子店旁的岔路口,的确有一条向左的分岔路。走完分岔路,出来是一条横贯左右的后巷子。如老人家所言,右边是死路,往左走二百米出去是观止街。
她试着模拟徐珍珠当天的路线。菱花跟着她后面,问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呀,合合姐!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是徐珍珠当时走过的路,她为什么要走这里?这条后巷子相当僻静,左右两边的宅子都是背向修建的,什么都没有。她是想从这里抄近道,还是伤心得糊涂了才走到这儿来的?”
“她肯定是伤心糊涂了!”
“她到底在伤心什么?伤心银镜是假的还是别的?”
“她肯定是伤心被人骗了呀……”
呀字没完,某间后院里忽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合合迅速回头问菱花:“谁在叫?”
菱花一脸惊愕道:“不知道啊!”
“啊!啊!啊!”刚才走过的那家的后院门砰地一声开了,冲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子。男子大喊大叫,就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合合一看,哎哟,这不是苏小公子的好基友商炳商掌柜吗?怎么啦?疯啦?
“啊,许姑娘!”商炳忽然看见了合合,像看见救星一样扑了过来,“许姑娘出事啦!出事啦!”
“许姑娘没出事。”合合抄手看着他道。
“徐珍珠!徐珍珠!”商炳脸色发青,语无伦次,不停地用手指他家后院子。
“徐珍珠?你看到徐珍珠啦?”
商炳猛点头。合合忙问:“在你家后院?她来找你啦?”
“她死啦!”最后这句,商炳是用破了嗓子的声音吼出来的。
合合一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完了!
第一拨赶到这儿是这一厢的厢巡检以及他手底下的几个捕手。第二拨是开封府派来的仵作,第三拨是苏郡生,因为商炳坚持要把苏郡生叫来。第四拨赶来的是徐开,徐开的继室关氏,使女阿棉以及徐悠儿,
合合和菱花被挡在了后院门外,虽然她们是报案者,但本厢的厢巡检是个特别严肃的人,他不允许他不需要见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刚才苏郡生来的时候,他那脸也拉得跟马脸似的。但好歹苏郡生也是厢巡检,他没法拦,只好放了进去。
只听见里面一片哭声。徐悠儿哭得特别伤心,叫人听了特别揪心。关氏和阿棉也在旁边啜泣,但她们俩要温柔许多。
合合伸头往里瞧了瞧,发现那马脸巡检已经不在后院了,和苏郡生还有商炳一块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