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又觉着此话过于腻了些,她忙别过脸去,扯了旁的来讲:“义州有何事?”
暗自想着,看样子,能让黑从宫里赶来这里,绝非是事。他只当是听不见,揪住了方才那一句不放。
“你是怕朕伤心,何时有了这般心思。”若非是她今日自己讲了出来,他仍是不知。
背后挨着的门板冰凉,她不禁哆嗦,却是不肯告诉他,是从头一回见了他,便是生了这样的心思来。是她女孩家的心思,怎能轻易让他全都知道了。
两人便是僵持了下,见他不提义州之事,索性她也不问了。他只好叹息一声,道:“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心思,也罢了,往后有的是日子,让你一桩桩的给朕个清楚。”
两人之间距离甚近,她侧过脸来,听得他的心跳声。“我藏着的心思,有什么要紧。”忽然,声音一顿,凝望着他,良久道:“你究竟伤了多重,我想知道。”
“莫要听信元景胡言,朕已是好了。”
这二人像极了,从未忧虑过自身,全然是为了对方,这才处处谨慎。
不对,她到底还是瞧出了他眼中的躲闪,许是他不善于撒谎,起谎话来,才显得这样笨拙。
心上骤然狠疼了起来,她欠他的太多,只恨自己当日为何要碰上了他。
他还是不放心,接着又道:“当真是好了,你要是不相信,待回了宫,只管找太医来问。”
“不必了,我相信你就是。”
费心的谎话,比那真话更是伤人。她不问了,只当作是相信。不过一会儿而已,又有人来找,或许是有要事,他随着众人又离了去。
待外面又静了,她便回了里屋去,念着他方才的模样,竟也哭不出。
今日便是如此了,往后又该是何种困局。心生了悲凉,却由于他的原故,也带了些久违的暖意来。
星竹慌张进了屋内,方才见皇上似乎是生气了,可临走的时候,又跟无事一般,她便是问了,“娘娘跟皇上了些什么?我瞧着皇上倒是不生气了。”
“元景回去了。”
星竹点头,她接着道:“去将灯熄了,你也早些休息。”
“可是”
她想着要是皇上待会儿仍是过来了,连个光亮都没了,怕是不妥当。又不知娘娘到底同皇上了些什么话,一时心里也无了主意,如同困住了手脚,言语上都迟缓了。
又见娘娘无话了,只好熄疗,退了出来。
回了住处,菁儿问道:“这就回来了?我正要过去呢。”
“灯都熄了,这会儿也无需我们过去伺候。”
菁儿不解,眨着眼睛,又是问:“皇上可是不过来了?”
星竹嗯了一声,她俩白日里在外玩闹了大半,皆是累了。又想着,娘娘那边暂且不需要人伺候,便是都睡下了。
元景前脚回了屋子,思虑正如乱麻,便是有人过来道:“元大人,皇上那里让您过去一趟。”
他只好跟着过来,皇上方才不是去了她那里,怎么却又回了书房,更是思虑不过来,闷闷的来了书房。
黑瞧见他,便是笑道:“你这人,都随着皇上出了宫来,怎还冷着一张脸。”
元景瞅了他一眼,又行过礼,仍是不笑。只是原本面上的木讷之气,已是成了愁容不展,各样的心思交汇在一张脸上,显得奇怪极了。
“皇上。”
黑心下暗笑,义州之事,方才处置完,皇上这就让他过来了,到底还是不放心啊。
“你都告诉她了。”
黑听罢,笑意更甚,元景这呆子总算是办了一件聪明事。
早就该告诉她了,皇上将命都豁出去了,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错过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有人告诉她才是。
见皇上不曾抬头,元景扭脸瞪了黑一眼,如今将他放在火上烤,这家伙倒是乐呵!
黑便也不笑了,面上转而是无奈的神情,让元景瞧着更为不痛快。
低声应了声,“是。”
那会儿得知此事,他本是带着怒,定不能轻易饶过了元景,然而,万般的怒气,也抵不过她那一番话。哪怕是为了她那一句话,这一身的伤,也是值了。
元景拿不准皇上的心思,见皇上久久无话,只怕他难逃责罚,心里翻腾的厉害。
“你可知风隐在义州惹了乱子。”
皇上撂了话,并未言她,竟是有关风隐。此事他哪里知道,突然一听,便是有些慌了。
能让黑从宫里过来,皇上深夜又在此,风隐肯定是惹了大乱子。
不由他道,皇帝便是吩咐,“你今夜便去往义州,用不着将他带回来,你们二人就留在那里。朕倒是要瞧瞧,他能有多大的本事。”
元景领命,却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黑道:“他这回确是有些过了。”接着将风隐在义州所作所为一一道出。元景听罢,竟是气得一滞,待出了门外,连夜往义州赶去。
夜深了,他也不往她那里去,只是在书房里间歇下了。
次日,等一亮,便是又落了雪。
直到他回宫当日,依旧未停。他未让她相送,带着黑一早便是回了宫去。
院子里厚厚积了数层落雪,铺洒的满满地都是银白,冰雪照的各处透亮,却照不进她藏着的心底,仍是灰暗无光。
她在江都从未见过这样的雪,直直让人融进了冬日里去,菁儿在屋里将暖炉烧的热闹,便出来道:“娘娘,屋里暖和,何故在外面受冻。”
她怔怔回了去,只觉屋里的暖意像极了江都的春,以往这个时候,她便是盼着早早暖和起来,冬日早些走开才好。
今日,却是换了心境。江都的春,再无了她在,还盼它做什么,无赌失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