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是容怡的心里话,见她咬牙又道:“我看啊,她对宫中大事,一概不知。因着我去了,这才知道宫里有我这个人,不必猜也能明白,定是皇上吩咐过了。她这人也就奇怪,竟是不问。”
兰妃接道:“难道你前去,是要与她讲清宫中道理?真是有趣了,往日我还不知,你有着这般闲趣。”
容怡不依,缓了口大气,“我啊,是看她可怜,恐怕她还不知梅英宫罢。”
“容妃!莫要胡言!”
兰妃陡然变了神色,连忙起身来,慌张朝着外头瞧去,她这里并无外人在,然还是不能放心。
回过来急道:“当真是糊涂了,此事怎能同她道!”
“为何不能。她今时不知,才敢如此放肆,倘或是让她知道了,便是要谢过我,告知她其中原委。”
容怡着又笑,过来扶着兰妃好生坐下,打定了主意道:“便不能就此算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寻时机,此话若不给她听听,生生让我煎熬。”
一时,二人皆是静默,兰妃抿唇,侧目瞧了她一眼去,声道:“凡事要心,莫要给她捉住了把柄。”
待回了碧轩宫,心下便舒畅了许多,连着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转而一想,又苦于没了法子,高兴了一阵子罢,又耷拉起了脸。沁宜在门外露了头来,悄悄见她不高兴了,便要溜走。
容怡喊住了她,“进来。”
又问:“今儿去了琼华宫,可是喜欢?”
二公主乖乖点头,容怡本无对策,瞧着女儿的面容,一瞬失了神,半晌才是笑道:“如此就好。”
往后几日,接连落着雨,宫中许多燥气,却未被雨水滋润,等着雨水止,火气便要燃了起来。
“娘娘!”
菁儿一路跑进来,风风火火,星竹叱她,“还是莽撞。”
知道星竹向来规矩多,菁儿一努嘴,慢着道:“容主子那里”
“怎又是她?”星竹不欲让她接着道,萧雪摆手,问了:“容妃那里怎么了?”
“是二公主丢了。”
听罢,萧雪眉心一皱,多时不能舒展开,“上回丢了,是来了我们这里,你派人出去查看查看,或许那孩子又悄悄溜了过来。”
星竹领命外去了,过会儿回来道:“处处都瞧过了,不见二公主过来。”
此事蹊跷,容妃的孩子她自己不能瞧住了,隔三差五的便是要丢了去。后宫当中岂能由她胡闹,萧雪沉吟许久,才道:“等等罢,二公主聪明,不定待会儿便是自己回去了。”
菁儿吭了一声,星竹倒是不语,心下念着另一桩事来。
转而又问菁儿:“皇上那里,可是有消息。容妃应是去了才对。”
菁儿摇头,是不知。星竹道:“娘娘,还是打发人过去瞧瞧,容主子素来手段多,奴婢只怕,又是她的把戏。”
又道:“还是娘娘亲自过去?如此一来,任凭她是何种把戏,也要落了空。”
萧雪苦笑,“何苦这般,你们多留意些,瞧见了二公主,给容妃送回去就是了。”
她不料,这宫里的争夺,来的这样快。甚至不加以掩饰。
应对此事上,她着实疲乏,终究无奈,该朝她来的,早一时晚一时,仍需斡旋。
色已是要暗了,她问:“二公主可是找着了?”
“不曾呢,碧轩宫那里,早就乱了套了。”
萧雪心想,宫中虽是地广,却也不至寻不得一个孩子。只要二公主在宫中,定是无事的。忽而一惊,只怕是有心人将她带了外去。
速速添了衣裳,带着星竹、菁儿,便是外去了。
离了琼华宫,未行几步,前头便是瞧见二公主从一侧夹道里,跑了出来。
三人均是看得清楚,是二公主不错,菁儿忙上前去,又唤道:“二公主快回来。”
那孩子只是不理,一路往着前去,萧雪领着星竹她们,便在后追。
行至一荒殿外,此时,色全然暗了。
萧雪看不太清,仍是道:“沁宜”
随身未有灯笼,这地方亦是无光亮,幽静太过,煞是瘆人。
二公主从暗中出来,身后渐是亮了起来,莫非有人在此,萧雪大惊,转而要走。容怡却是先道:“娘娘都来了,何故急着走。”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中了容怡的计策,不待她罢,萧雪领着二人,已是往回路去。
容怡跟上便笑,“娘娘好没骨气,我并非妖魔,值得娘娘这般恐惧,还是娘娘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事,这才几次三番躲着我。”
莫非容怡知道了她是从江都而来,萧雪心惊,顿了步子,冷声道:“我倒是不知,是有何秘事?既然容妃捉着我不放,不妨这回儿明白些,也省得让二公主遭罪。”
“呸!何需你来假惺惺,沁宜是我的女儿,岂有不疼爱她的道理。”
二公主见二人似是起了争执,便是哭了起来,容怡恼她,直命道:“将她带回去!”
一个劲儿的哭闹着不肯,她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那会儿母妃告诉她,带她去跟贵妃娘娘玩,戏法便是她躲在暗处,瞧瞧贵妃娘娘能否找她出来。
要是被瞧见了,只管往着这地方跑就是了,沁宜记了下,按着她母妃的指示,很是听话的,引了萧雪来。
由不得她不肯,已是被带了回去,这荒殿里又恢复了如常寂静。萧雪不怕她,在此事上却不能儿戏,要是这层暗纱如此就被容妃捅了开,后果将是不堪。
仍立在原处,等着容怡放话。
容怡先是狠笑了一回,又将她从头到底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尖似针,恨不能就此将她看出个窟窿来。
“娘娘可知,我为何要纠缠着娘娘不放?”
她倒也知是纠缠,不等萧雪回话,自顾自的接着道:“这地方原先不是如此,宫里的日子,是难熬,其实最快。不过数年罢了,便成了无人造访的荒地。”
不预备听她讲故事,萧雪道:“容妃有话直就是。”
“娘娘急什么。那些并非废话,需得同娘娘讲了清楚,娘娘才知,为何要费心带娘娘来了这处。”
她更知是费心,萧雪心下冷哼,这容妃竟是明镜似的人儿。只是,这镜子照错霖方,容妃本不该费心在她这里。
反观容怡却不然,她以为着,全数的心思,就要往着萧雪这里来,方才痛快。
又道:“这宫殿原先是为梅英宫,我当初入宫时,便是在这里住下。后来,这宫殿的主子没了,我也搬去了碧轩宫,跟着也就荒废了。”
容怡以为,萧雪会问这里原先的主子是谁,可她不曾开口,只是道:“原来是如此,倒也可惜。”容怡弄不透她的心思,萧雪却是明白了过来。
不是江都就好,哪管这地方原先住着什么主子,这就要走。
见她不甚在意,容怡便是慌了,拦着她道:“这里是前皇后的地方,你可知道!”
几乎是吼了来,声音落在房前屋后,便惊得暗中飞鸟,扑腾了出来。静中闹动,更是格外诡异。
萧雪停了步子,忽而觉着周遭这般凄凉,不禁指尖微抖,生了寒噤。
容怡掐着她的肩头,凑近晾:“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这些,并无害你的心思,你自然不必害怕。何况,你也是个可怜人,倘若我不来告诉你,更是无人敢讲,这是为何?”
她自问,而后又自答:“那是因为,今时皇上喜欢你,可从前,皇上喜欢着的人,早就去了。一新一旧,一前一后,而今看来,当是巴结你为重,谁还在意那些往事去!”
这当中还有一重,容怡没必要此刻同她讲来。
她原先是前皇后的母家人,自她入宫来前皇后待她不薄,是有情又有恩,容妃素来又是个直性子、烈性子,见萧雪今时风光,便是坐不住了。
见她愣住了一般,容怡冷笑数声,扯着她过来看,“这宫里处处都植着梅树,还有后头那山上,更是遍地!前皇后喜欢梅花,皇上便也喜欢,听闻娘娘也喜欢梅花,当真是凑巧了!”
枝桠刺得她眼中生疼,竟是一句话也不出了,好险就要落了泪,可她知道,任凭心下伤痛,这会儿也不能淌出泪来。
星竹、菁儿二人,忙来扶她,容怡却是不撒手,眼中毒辣,却也绝望,狠盯着她不放,早已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