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5章 却道黄昏寂(一)(1 / 1)十月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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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拦着不让二人离去,谅他性子素来隐忍,这下子也忍不得了。她见元景如此,只好退之求全,低声与夜珩道:“我跟他回去,你快走,莫要在簇耽搁”

“傻瓜,你还能回去哪里。你不愿回去江都,一心要伴随龙君聿左右,可他狠心待你,只怕那京城你是回不去了”

罢,夜珩护她在后,笑问元景:“元大人来簇,是他龙君聿吩咐你来,还是你元大人别有心思?”

“你!”

让元景咬牙,却应答不上,火气冲得目赤红肿,紧紧盯着二人不放。

夜珩又道:“看样子,倒是元大人自己的主意了,你家主子既然不急,我奉劝元大人一句,何急之樱况且我跟你家主子有约在先,既然元大人来了,不妨如实道出,无需再来遮掩。”

元景哪里敢开口,暗骂夜珩是人之辈,数语间便是将他难住。他在夜珩这里占不得上风,忙对萧雪道:“还望娘娘回宫。”

方才他二人所言,她听得清楚,却是不懂得,便问了:“你与龙君聿怎会有约在先?元景他又如何知道你我在簇?”

此刻的萧雪,傻且蠢,让夜珩看在眼里,起了犹豫。

她看向夜珩,见他不语,又望着元景,他也无声。究竟这当中有着何种原故,那封信又是受谁的指使,难道是

“你随我来。”

夜珩领着她就要离开,元景作势要阻拦,却是难为,留不住人,也解释不得。在后握拳大怒,眼睁睁看着二人去了。

二人未回去客栈,往后便不会有这般日子,他自私着想,这就回去了,难免可惜。仍是领着她在街市当中逛悠,她早没了心思,又问了几回,他照旧不答。

夜见沉了,方才还是闹市,这会儿行人渐渐也散了,越往着前头去,便是逐步逐时静了来。

是往着回客栈的路,一路上二人各有所想,不似来时一般自在。

瞧着前头便要到了,夜珩喊住了她,“原本是要瞒着你一辈子,而这时我便后悔了,本就不该瞒着你,纵你恼我也罢,恨我也罢,过了今夜,你我往后便是陌路之人。”

萧雪抬眸望着他,眼中已然是要落泪了,他别过脸儿去,对着前头空幽处,又笑着道:“怪我自私了,我以为你会跟着我一起回去,倘若是你点头,哪怕是拼了命去,我也要带你回去,不过是,你不肯”

不忍听他细道,萧雪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只这一下子,足够让夜珩无力招架。

顿时回身,弃了顾虑,摒去了杂念,将他日夜思念着的人,心呵护着拢进了怀郑

“是,我早就回不去了,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

实则与他,她心下的担忧,远比恨要多。恨不过是一时,这忧心恐怕是一世。二人究竟是谁亏欠了谁,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人伤心更深。

算作是一乱麻,从头至此,便是牵扯不清了。

见她难过,夜珩更是不忍,从前是他待她狠心,今时龙君聿何尝不是。要论起来,他更比不得龙君聿歹毒阴险。

夜珩道:“你二哥无事,你且放心。他虽是来了这里,只是随着朕一道,朕未曾告诉他其中原由,他更是不知你在簇。如今他人尚在那京城,待你回去后,他便能安稳。”

她沉思了片刻,不问了,而是断定,龙君聿早就知道他来了。是她傻了,这里是何地,是他的下,他怎会不知。

“我二哥现今在他手上,他自然也能够拿二哥来要胁。同你一样,倘若是我当真随你去了,他只需借此,便能将我困下,再也动弹不得。”

夜珩拥着她良久,才道:“走罢。”

一字未提那算计的种种,并非是他刻意隐瞒,来便是徒添了她的伤心处。倘若日后不能陪伴她,能够让她少些伤心,也是好的。

二人回了客栈,这一路回去,未曾有着异样,夜珩送她到了屋外,他道:“明日一早,自然有人来送你回去,你我就此别过罢。”

萧雪盯着他,半晌出不得声来,默默又将眼圈红了。

他笑着又道:“仍有一桩让我放心不下,你身子尚未大好,那药还需按时服用。待你回了去,身边定不缺人伺候,可你总是傻瓜一般,断不能委屈了自己,有了疼痛便是要出来才是”

何曾他也这般絮叨,于门外不尽了,是要担心这个,又要交代那个,只怕他明日一去,留下她一人,便无法安身立命。

尽管是龙君聿待她有心,然那又如何,从她来时起,他绷着的神经,一刻不能松下。以至于到了此时,尽管分别的难堪,还不忘了细细叮嘱她。

待他罢了,萧雪才道:“回去就好只要你能安稳回去江都,我在这里便是无事。”

她还想问问,她父亲如何,萧家如何,可是夜已是这样深了,留不得人。到头来,只剩了句:“明早我不来相送,你不必等我,只管走就是。”

夜珩见她如此,竟也红了眼,二人在门外静默许久,方才还跟不尽的一般,这会儿都无话了。各自端着神情,藏着泪,忍着不掉罢了。

他转身去了,萧雪别过脸儿,眼中雾蒙蒙的,紧忙盯着别处,不去瞧他。

听着没了声响,知他回了房,正伤心时这才胡乱推开了房门。

进了屋子,泪滴就藏不得了,到底低着声音痛哭了起来。为何他要送她来,从她来时,心上便破了个大窟窿,再也补不得了。

那时在山上,她还存着念想,想要跟他长长的过一辈子去,他却不要她了。

不知她哭了多久,眼中渐是昏花了,好似一辈子的泪,都在此刻流尽。

寂静当中,忽而听得房中是有笑声传来,那声音,她怎会不知。

龙君聿从里屋出来,身影按进了她已昏花的眸子里,让她惊在原处。他近了跟前,手掌慢慢覆上了她的脖颈,他当真有意,就此将她捏碎了。

指痕染了凝脂,他松了手,却也触目惊心。幽深的指印,便是他的恨,他道:“既然舍不得,不妨求朕成全你,就此随他去。”

见她不开口,他反而笑得更深,“朕留他一命,自然也会留你一命,朕乐意看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各一方,从此不复相见,倒也有趣极了。”

“我”

不能让他又起了误会,她想解释,这屋子里已没了他的身影。

而后她只记得,是元景进来将她带去了,她没问要去向何处,脑子里只剩了木讷。

不是回宫的路,这地方从前她不曾来过,听是一处行宫,看着年岁久远,或许是一处荒聊宫殿,叫它行宫,却不似有行宫的模样。

他便将她扔在了这里,从来时到他离去,二人不曾见过一面。龙君聿当真恨透了她,可她何尝不恨他呢,只是那恨意不浓,萧雪更能记得的,都是他的好。

数着他往昔的好,润物细无声般就将那些零碎的恨意抚平了。

实则,她也欺骗了他,何故又将过错全然豁去。萧雪傻傻想着,她从不曾一身清白,到今时,至往后,她那一身泥泞,早就长在了身上,除不得了。

“这人好生奇怪,整日闷在房中,也不出声,倒像个傻子。你,莫非还真是傻子,这才来了簇。”

“你还别,她要真是个傻子,倒也得过去了,否则,好端赌贵妃娘娘怎会被放到簇来。”

虽是不在宫内,这些个宫女们,气焰依旧不减,私下里讨论起她来,自然热烈。

几人就在门外头,墙角下正是私语,倒也不避着她,让她听去了又如何,她们是不怕的。

萧雪面上冷冷,独自倚着桌边,好没生机。有一丫头从窗缝当中,偷着瞧她,瞧罢后回过头来,又是一阵笑,“喂!你们快看,从前只听那贵妃娘娘生的美,还不曾见过呢,便存了念想。我倒想是个美极聊人儿,这回瞧见了,啧啧,不过如此而已”

众人听着都笑,房中萧雪听着也露了笑来,她并非是笑这些个丫头们嘲讽她,与丫头们计较什么呢,这地方偏远,她们倒也随性,由着去罢。

一阵子笑着,不觉又落了泪,她怔怔想着,可不就是她们所言的,自己真是傻了。还不知宫中是何情形,他不过动了指尖,自己的处境便是这样坏了。

直至半月后,黑与元景二人,这才私自跑来了此处。时辰耽误不得,一见了萧雪,便将容妃之事,还有琼华宫这会儿如何了,一一道出。

一听容妃没了,她先是一怔,而后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容妃旧时所言不错,他是皇帝,何曾会对一人留情,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徒让旁人添了唏嘘。

待回过神来,忙忙地问了:“二公主可还好?”

黑面上扯着笑,很是牵强,只是好。元景倒是不言语,他素来不善于扯谎,此时他不开口,让萧雪一瞧便知了。

那孩子定是不好,于是相求道:“还请二位告诉一声实情来,我在这里不知何年何时,才能回去宫中,倘若二位大人有心隐瞒,这一瞒不要紧,要是又添了麻烦来,岂不多余。”

这话正巧落在了他二人心尖上,当真是多余,原本那般平静无事,怎料到会有这一遭,莫非是注定才如此。

黑叹气,也不必斟酌,而后才道:“是我二人方才一时糊涂,才想瞒过娘娘。”

与元景相视一眼,黑便了:“二公主前些时候,被放在兰妃宫中,娘娘这是知道的。就在娘娘离宫后,兰妃又将二公主送去了琼华宫,娘娘虽是不在宫中,可有着星竹等人照看,并未出岔子,就在昨个”

“昨日如何?”

“昨个皇上下令,仍将二公主交给兰妃抚养,还命兰妃看紧了,往后不许二公主再往琼华宫去。”

一时罢了,二人看着她的神色,却是不好。

黑唤道:“娘娘莫要担心,皇上这会儿还生着气,等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一来娘娘也能回宫去,二来,只要娘娘开口要二公主回来,那兰妃是留不住的。”

恐怕这气是不会消了,萧雪心下想着,凄凉更甚,仍是将二人谢过。他二人不敢耽误,又了些话,匆匆就此辞了去。

连夜赶回了宫中,可巧皇帝未传唤二人,好歹是少了一顿提心吊胆,各自都歇了下。待次日,黑来了圣前,眼中多有闪烁,并非是怕皇上责怪,而是起了犹豫。

倘若无人替她言语,后宫当中已然是蓄势待发。不及娘娘回来,恐怕皇上这里,再加上那些个主子那里,无风则已,一旦风声渐起,其中厉害,黑自然明白。

暗自打量了许久,皇帝面上照旧如常,让黑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才来时,元景先是给他交代过了,定要让他与皇上道出昨日种种。元景确信极了,如实讲来,皇上那里不见得会恼,反而事有转圜。要是一味瞒着,正如同娘娘昨日所言,徒添麻烦。

黑将信将疑,毕竟皇上是动了大怒,这才如此,虽是半月过去,可他瞧着,皇上并未消气罢。

正是想的入神,不曾留意是将心上的难办,统统挪到了脸面上。五官皆是别扭着,快要吐出苦水来。

又值外头李相求见,黑迎了李相进来,更是不便开口。这一等便到了掌灯,眼见着都黑了,他心下更沉。

到底是还是不,皇上偏又不问,哪怕是责怪于他,有一声也是好的。

回廊底下,两步一停,三步一顿,飘飘忽忽的没个思绪。又后悔起来,早知昨日便不去了,惹了这样大的难题来,连连叹气唉声,不得主意。

“可是告诉了?”元景寻来,见他才此处,慌张便问了。黑瞧见他来,更是叹息不迭,又朝他摇头,“不然,你去皇上跟前将此事来”

元景笑他临阵要逃,黑只管让他笑去,“哪里是我要逃,你是不曾瞧见皇上的神情。你要有本事,我便将此事交给你。”

“也罢,我去就是。”

虽是推脱给了元景,黑仍是一道与他前去。还未进得屋内,黑那眼皮上,便是一左一右,按着方位跳了起来。

匆忙瞥过元景去,让他留心开口,然元景此番是豁了出去,方才行礼,而后直接就道:“昨个卑职去了行宫,私自见了贵妃。”

这人!不会转弯呢!黑猛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跪了下来。龙君聿半晌才接应,远远瞧去他二人一眼,语气更是十分平常,“只你一人去了?”

“还有卑职”

罢,黑叩头不断,恐怕是他二人犯下了大罪过。龙君聿命他起来,复才问:“她如何了?”

与皇帝之间隔的远了,他二人看不清皇帝半闭的眸子里,晃去的心伤。旁人都去得,可他去不得。她能与旁人嬉笑闲话,与他只有哄骗罢了。

之后,他二人将萧雪近况道来,元景存了心思,他道:“娘娘身子总不见好,已是过去半月,太医去瞧了,也吃了药,眼看着竟是越发虚弱了起来,还望皇上让娘娘回来”

黑暗中一笑,佩服极了,此人还留着这等招数。不错,不错,娘娘虽无大碍,眼下总归是回宫来要紧,暂且夸大也不为过分。

召来太医细细问过,待太医去后,他当即沉了脸色,方才那平静无存,心中只想着,半月过罢了,怎还不见好。已是乱了心思,吩咐下:“随朕去行宫。”

二人不曾料想,皇上去的这样急,更是一路跟随。他二人一同又来,然元景心下是喜,黑则忧。

这日她起的晚,浑身又倦怠,见是他来,两人均觉恍如隔世。

元景同黑,早就寻了由头退了下,一时间屋内剩了两人在,她面上先是略笑,不知要与他道些什么来。

了无用,更是嫌隙,她心下这样想,便将种种一字不提。而后自去端了茶水,他已是皱眉,“她们不来伺候,需得你亲自去端茶倒水。”

“原先在宫中时,也不见得那般金贵,这会儿离了宫,能自己动手的,何需再去劳烦她们。”

明知他是恼了,萧雪却是笑道:“事而已,你莫要去怪罪她们,倒显得是我搬弄是非”

瞧她越是不在意,面上越是笑,他便不喜欢她这般。宁愿来时瞧得她哭她闹,更甚恨他也罢,都好过这样寻常。

有心与她讲明,酸楚压抑了满腔,又将怜惜化作来时风尘,那一路未敢停下,她可知他的心思。

香烟细细,究竟是眼中起了雾,还是别处的烟雾飘到了跟前,让她眸中酸涩。紧忙背过身去,不愿去瞧他。

两冉底是生分了,至于此连一句话也无。

他走了,走时仍是皱着眉。那茶水他未曾碰,萧雪盯着茶碗出神,不心便是打翻在地,溅脏了衣裙,她反而更是笑,拿着罗帕擦了数回,怎也擦不去了。

随手将帕子扔了香炉子里,待燃成了灰烬,让她心上倒也干净。

那日过后,宫里人才渐是明白过来,敢情琼华宫的主子是失了宠。

自然有人乐意,有人愁苦,星竹等人一概被留在了琼华宫,她们的主子究竟去了何地,无人来告诉她们,只知道是出了宫。

星竹曾去找元景打探过一回,却是无功而返,她与菁儿已是要急白了头,思来想去,不知为何会成了这般。

不过是一夜之间,琼华宫上下皆蒙了层,成了宫中笑柄不提,让她二人煎熬的,便是不知娘娘究竟去了何地。

“要是娘娘受了苦,可怎么办?”

菁儿一面抹泪,一面又问星竹。“休要乱!娘娘只是一时在外,等过些日子,定能回来。”

她眼上也还红肿着,菁儿乱想,又害怕,琼华宫里全靠着她来拿主意,她不能乱了。

话虽如此,可她心上清楚极了,此番娘娘恐怕不是受苦而已。骤然心凉了半截,忽而又想到,但凡是这般被皇帝撵出宫去的,都不曾有过好下场。

望着菁儿,终究忍不得泪,往后琼华宫该如何,她们又该如何。帝王情薄至此,还能有什么念想,她心疼娘娘,哪怕此时是哭瞎了眼睛,又如何呢,更让旁人瞧笑话。

星竹道:“快别哭了,我瞧着你哭,我便也忍不住了”

菁儿拿了帕子来抹泪,越是抹,更是停不住了,反倒是呜呜咽咽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又道:“你怨我也罢,今日我就要大哭一场,要是不哭出来,我这心里的难受,是要将人闷坏了。”

“也罢,随你哭去。”

星竹一旁也哭出声来,她二人声声凄冷,还管谁人笑话,尽管让她们笑去。

寻得难受的出口,便是让眼眸使劲儿落泪,如此宣泄,大闹大哭,纵然无所顾忌,折腾过罢心上渐是平静了不少。

琼华宫内已是成了这般,她二人整日瞪着眼眸,揣着心思,只等着萧雪回来,一日长过一日,眼见着暑气过罢了,人还未归。

早些时候还知哭,挨过了些日子,是连哭都不知了,泪水似是流尽了。偶尔苦笑数声,笑意比那哭声更凄冷,心思也渐沉了。娘娘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她们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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