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立刻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授意。
舞停,笔迹干,滕羽清郑重站在一侧等着验收。
女官清了清嗓音,“胡闹,此等庄重的比试场怎容你如此没规矩。”
众人唏嘘不已,这滕家姑娘就是表现的如此好,但没入皇后娘娘的眼实在是太可惜了。
站在前方的人却已被地上的字所吸引,“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当今是太平盛世,竟想不到还会有如此人间疾苦之地。
此诗一出,听者无不感叹惆怅,更有激动的老者直接落泪。凤煞乃泱泱大国,皇城一片繁荣昌盛,可顶一片天的其他百姓还有食不果腹,饱受酷暑折磨的,想到此处当真应了那句“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场上的女官不晓得场上的观者已给了这首诗极高的评价,依旧宣布着:“滕羽清因违反规则,此局记零分。”
“我姐姐哪里违反规则了?比赛可有规定用什么工具写,写在什么地方吗?”滕羽芯炸毛了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前面吼道。
就是看在上锡郡主的面子上,女官也确实不敢多说什么,况且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对于皇后娘娘传给她的这句话也颇感欠妥当,比赛前可是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规定的。
女官不语,她想等着皇后娘娘新的旨意下达。
卫梓诺见时机差不多了冷笑说道:“滕家姑娘赋的果然是好诗,到底是侯府出身,眼界果然高于我等寻常女子,皇后娘娘出此一题意在考察我等诗词功底,竟没想到让你悟出了别得意。”
听她如此说法,场间众人才想起来,原来两家早有嫌隙,这是借机寻衅来了。
滕羽清万般无奈,她也不想啊,只是灵机一动间她想到的只有这一首白居易的《观刈麦》,这首作品写进了百姓的辛酸艰辛与众女子写的秀美景色完全不同,她原以为能有个差不多的成绩,不过好像结果有点太过了,明明想低调些的,怎么弄巧成拙变高调了呢?
“滕羽清身觉扰乱场上规矩心生不安,自请此场比赛记零分。”
女子眉清目秀,身着朴素,然而却自带清正端庄之色。
“姐……”滕羽芯似还想阻止,但被滕羽清犀利的眼神堵回了她即将想反对的话。
明明没违反什么规矩,偏说人家违背了,这不是欺负人见不得别人更好吗?
底下的反对声越来越大,皇后娘娘皱起眉头,此女真高明,居然用此法来挑战她的权威,如此示弱,她若是再对她强硬,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见底下人议论纷纷,应妃喝了口茶,阴沉笑道:“这位滕家姑娘,便是近曰进皇城的那位,想来娘娘应当听过才对。”
再看向一旁轮椅上的云鸿风,眼光中便多了些复杂情绪。
然而云鸿风避开了的他的目光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滕羽清面色不变,却是继续跪着,坚持不肯起身。
一旁看热闹的上卿先生实在看不过眼了,站起身来,苍老的声音想起:“皇后娘娘,请容老臣说一句,皇帝仁爱百姓,近几年重农桑,修水利,广受人才,力挺敢于纳谏之人,然韶春节上滕家姑娘虽为一介女流,但却留意民间疾苦,实乃我凤煞青年才俊之典范,有此般年轻人是我凤煞之福气。”
上卿先生是青瓦台的首座,其讲诵的诗文典籍被世人称颂膜拜。传言当年皇帝殿下就是得到了他的提点才登上了皇位。此人开口就是皇后也得让她几分。
“先生所言甚是,此场笔试记滕羽清满分,比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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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一过,滕羽清自懒懒地半倚在石桌之上,看着场中诸人诗词作赋,十分无聊。
皇后娘娘似也没有了兴致早早离开了,此番比赛也确实没了什么悬念,人家都得满分了,自然头筹就是她了,眼看着云鸿风也随诸多公子哥离开,滕羽清暗惊,又不能问个清楚了!
可她如今的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有些放肆,不免有人讥笑道:“滕家的这位小姐是反其道而为之,实在出人意料。”
没了皇后娘娘的威仪,应妃压低了声音笑道:“不是府里养大的,当然要与众不同。”虽说她压低了声音,但其实还是刻意让身周人听的明白,凤煞国虽然风气开放,但私生女的身份,终究上不得台面。而滕羽清作为厉将军的未婚妻的身份更是敏感,听她刻意这样说,一时间,场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有人甚至想起了几日前从云府传出的未来少夫人是才女的一事,开始有人猜测,难不成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少将军早就与她相识了,早就暗度陈仓了?可是看他刚才场上淡定的表情倒是不像呀……
比赛散后,各人各自回家,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要到第二天才能传遍整个皇城,然而还没来得及传开,韶华节的棋艺比赛就开始了。
这是整个韶春节的最后一场,按理说场面应该更宏大,可是并没有前几场达官贵人到场的多,就是参赛的佳人也比之前少了一半。滕羽清不负众望,最擅长的一项果然最终拔得了头筹。但到底因缺席一场,分数有一场实在落后的厉害,最终虽未取得前三甲,但到底也没太丢人。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再度的成为了官家小姐中议论的热点,也有一些小姐开始主动拉拢她,意图将她拉近贵族的圈子。
上锡郡主自然知晓滕羽清如今名声更胜,胜过滕羽芯,然而她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更需要维护好滕羽清的名声,这样对芯儿也好。
从前的时候,滕羽清避过了许多宴席,可是如今却不行了。
她提前一天晚上便收到了来自上锡郡主送来的衣裙,滕羽清扫了一眼,绿底金缕散花裙,上面的刺绣是今年流行的缎花款式——
滕羽清万般无奈的穿上这身衣裙,落雪看着眼前的小姐眼前一亮,“小姐,郡主真会挑选,这件衣裙果然适合你。”
坐上了去段府的马车,滕羽芯看起来竟比滕羽清还要显得不自在。
“怎么了?就要看到自己的未来夫君紧张了?”滕羽清笑着忍不住想要挑逗眼前的小姑娘。
“哪有紧张,我是觉得无趣,如今韶华节已结束,日子清闲了下来,反而觉得没有当时准备比赛时来得充实,哎,好在还有你在,若是等到你嫁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不会啊,不是还有段公子等着你呢吗?”
谁知此话一出滕羽芯更难过了,她猜她是想到了靖哥哥了吧,若是有机会能让她见到段世勋,她会不会更吃惊。
平邑伯府的后花园极大,今天来的人不仅有滕家姐妹,遥远望去其中一位身着淡黄色紧身小马甲的姑娘,眸子异常清亮,最为耀眼,正是滕羽清那日在韶华节琴艺场上曾经远远瞥过一眼的段凝儿,她是平邑伯的嫡女。
段凝儿的目光往湖那边一扫,转过头望着滕羽芯问道:“芯儿,你家那个见不得人的,今儿也来了吗?”
滕羽芯听着这话,心中无名火起,将手中的蜜饯重重搁在案上,淡淡道:“段凝儿,你这张嘴平日里有些棱角倒也罢了,今曰又是从哪个酱坊里回来,染了这么些气味儿?”
亭间诸女听见这声儿,刷的一下全静了下来,传言滕家这位嫡出的女孩儿向来与远方来的私生女不合,没想到这个跋扈的滕家小姐居然也会为她打抱不平。
段凝儿心里因为某种缘由,对那个私生女十分厌恶,所以先前说话才会如此无礼,此时见滕家的这位嫡女也对自己说话如此刻薄,哼哼两声,怒上心头,却是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回去。
云鸿瑾从远处随着滕羽清前来,见二女正在对话,似是不怎么愉快,嘻嘻一笑,天真说道:“凝儿姐姐难道还在记恨琴艺场上发生的事?怎么今天偏偏像吃了磺石一般。”云鸿瑾在这些姑娘之中,年纪最小,身份最为尊贵,偏生最为仗义惹人喜爱,所以她一说话,倒让“气场”之中的两个一时不好再发作。
段凝儿与云鸿瑾倒是更为熟悉一些,冷哼一声说道:“谁知道滕大小姐是这般样子的。”
滕羽芯强忍怒气,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虽说是官宦家女子,她也从不喜欢与这群人交往,心道,“你不了解我就对了,我还不愿意让你了解呢。”
滕羽清一猜就知道定又是因为最近的传言,冷冷一笑,也不言语,只往亭外走去。
不知为何,段凝儿也随了上去。云鸿瑾轻声哎了一声,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滕羽芯满脸疑惑,瞧着那日琴场的情况来看,这段凝儿似不是那种善妒之人,她为何如此针对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