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你难道不跟我解释一下吗?”他微微弯下身来,黑色的身影笼罩了莫颜整个人。
莫颜一脸倔强,“将军,那日我扭伤了脚晕倒在树林中,公主她……根本就没有派人来找我,对吧?”
“对……”他一顿,继而叹了一口气。
“你早就知道?!”
“嗯……我知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莫颜猛的抬头,撞上他倨傲的眼睛,“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需要一句话就会有人去接我,可是却不顾我的死活将我丢弃在那里,她难道不知道如果那一天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会死在那儿吗?”
“——住嘴!”他犀利的眼神如一道光射向莫颜,不容许她再多说半句,“这是在北山行宫,不是马场也不是欧家!你给我记住了,公主说派人去接你便是去接了,这些话你与我说说便罢了,切不可与旁人再说起!”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一个低贱的马奴吗?”
“……”
魏东楼一愣。
莫颜嘴角扯出一缕苦笑,“——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低贱的奴才。我更知道我马奴的身份没有公主高贵,我的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可是我也有家人,我的家人视我如珍宝。她将我置于险地而不顾,我偏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更好。是她先一步起了让我学舞蹈的念头,既然她有意借此为难,那就兵来将挡,学就学,我不光要学我还要赢!”
看着她一脸的倔强,魏东楼一时愕然,唇角紧抿,“可是现在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你要怎么保证能赢?更何况她是公主,你若输了还好,你若赢了——”
“——此事不劳将军费心!”
莫颜垂眼不再看他,倔强的转身走开。
入夜,莫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说的话言犹在耳,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把握的,昭陵成年女子举行笄礼,跳的舞蹈是一样的,这是昭陵开国皇后为她的女儿亲手设计的一款飘带舞,她以前也学过,不过那时候贪玩并没有用心练习,这些日子每天看晨芙跳舞和玉嬷嬷指点,她心里倒是很了然。
慢慢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脑海中恍惚忆起小时候娘亲教她舞蹈的模样。
稀记得那一天一大早就听到母亲喊她:“颜儿,,母亲为你准备了行笄礼的应用之物,你快来看看。”
“娘亲,什么东西呀?什么笄礼?”她揉着惺忪的睡眼。
“傻丫头,你呀就是跟着你爹疯跑惯了,平常闺秀该知道的一概不懂,练马养马倒是一套一套的!我的好女儿,这以后要嫁人了可怎么办?”莫夫人亲昵的捧着莫颜的小头。
“哎呀,娘亲,那我就不嫁,为何一定要嫁人,我就呆在马场里每日练马跑马逍遥自在的多好玩。”
“你一个女子不嫁人还想怎么着,娘亲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等行了笄礼就让你爹给你找个好人家。”
“娘!我不嫁人,我就要每日和你和爹爹在一起!”莫颜撒娇的搂着母亲的腰,像个小猫咪一样赖在她怀里。
“好啦好啦,你来看这是什么?”
莫夫人进屋取出一套华服来,光滑的丝绸段子,旁边摆放着玉带手帕发簪,莫颜一眼就看到那支发簪,发簪上镶了一圈细细的金边如弯月一般,上面镶嵌着几颗细小的猫眼石,莫颜从小跟着父亲在马场跑,从来都是束发绑腿,甚少在家里穿女装,更不要说带簪子饰品一类,她嫌累赘也从来不带,可这只簪子拿在手里却忍不住的要仔细端详,越看越喜欢。
“娘亲,这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簪子是我和你爹的定亲之物,这么多年了娘一直留着,就想着给你当嫁妆,看我的女儿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出嫁……”
莫颜有点不耐烦,“好了好了,娘,簪子给我,我嫁!等我找到我的如意郎君我就嫁!行了吧?”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剩下母亲在后面埋怨:“诶,我还没说完呢!颜儿丫头,你慢点儿跑!”
莫夫人一边吵她一边笑,这丫头,从小到大什么都依着她,结果没有养成个大家闺秀,反而成了半个野小子,现在长大了,只盼她能嫁个贴心的郎君,知冷知热,护她一世周全。
她细心为女儿准备一应之物,行笄礼的舞蹈也一点一点的教着,转眼间日子就快到了。
这一天,莫颜一大早就被叫到正厅。
“颜儿,这些天教你的舞蹈和规矩都学的怎么样啦?”莫束臣端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边饮边问。
“回父亲,颜儿都学好了。”莫颜这些日子都在府里学舞蹈,已经半月没出过门儿了,被父亲叫来只想着赶紧交差,她要去看她的马儿。
“学好了,还不站好!”莫束臣看她吊儿郎当的站着,心里的火气莫名就上来了。这些日子穿女装教规矩想着多少该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可这一走三晃,简直就是换汤不换药!
莫颜看父亲真的生气了,便规规矩矩的站好不再捣乱,她明白父母的用心,刚才只是故意和父亲玩笑。
毕恭毕敬的端上茶壶给父亲续上一杯茶,她抬头俏皮的说:“父亲大人莫要生气,请喝茶!”
母亲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老爷别生气了,颜儿跟你闹着玩儿呢!颜儿,你快去准备一下让你父亲看看舞蹈练习的怎么样?”
“爹爹稍等片刻,颜儿去去就回。”
换好衣服,淡扫娥眉,略施粉黛,颜儿亭亭玉立的站在父母面前,轻盈的身姿转起来,手中的长袖舞起来,飘动的衣衫渐渐模糊了父母的眼睛,模糊了年少的岁月……
忽然她的回忆里飘起了漫天的迷雾。
迷雾之下,父母的背影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她不停呼喊不停请求,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努力都无法缓解心痛,整个人被黑暗吞没……
她惊恐至极,努力的狂奔着,努力的追寻他们的身影……
可是,无论她如何请求……
无论她如何呼喊……
父亲母亲消失在夜色里,没有回头……
世界漆黑……
再无光亮……
生命从此不再完整……
她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
忽然——
诺大一张白乎乎的长脸披头散发映入脸庞,吓的她本能的举手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