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鹅黄淡上柳梢之时,阿瑞给朱雀换上了淡青色的烟罗裙,梳了两个圆圆的小髻,插上淡粉的珠花点缀。
阿瑞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当日她找到那女人时,只从她口中得知朱雀是一个美艳的姑娘抱来的,现在想想,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生下的也说不定。那纹在身上的墨色莲花或许是为了方便以后相认。阿瑞禀了老夫人后,老夫人只是笑笑:“别人不要的孩子,我养着。”对外只称是已故女儿的遗孤。
朱雀歪着小脑袋,看着阿瑞盯着自己出了神,摸了摸小脸呵呵笑道:“阿瑞姑姑,我长得好看吧!”
话毕,阿瑞的腰闪了一下。
今天朱雀的任务仍然是给卫鞅捣乱不让他学习。梳洗打扮完之后,朱雀便掂着老夫人赏的荷包(捣乱的工钱)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西苑。
“砰!”依然是一个旋风腿把雕花门踹开,吓得书案边的卫鞅一个激灵。
“朱雀,你下次来就不能小点声,再这样下去我的魂都快被你吓丢了。”卫鞅满脸责备,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鞅哥哥,”朱雀掂着手中的荷包,里面的碎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鞅哥哥还想不想吃糖葫芦?”朱雀得意地抖着手里的荷包。
卫鞅看着书桌上一摞摞厚厚的书,摇了摇头。
朱雀仍不放弃“那云片糕呢捏糖人呢?”
捏糖人,上次阮沐来府里的时候拿着一排耍大刀的捏糖人跟他炫耀,他跟母亲要了几次但母亲说市井上的东西不干净便一直都没能如愿。
朱雀见卫鞅动心,便拉起卫鞅的手,从侯府的后门偷偷溜出去,却没有看到身后一言不发的卫鞅脸烧成了晚霞。
听阿瑞说,今天侯府的大小姐卫锦要回侯府小住几日,侯府大部分的人手都被派到北苑的厢房收拾添置东西去了,一路上也没遇上几个下人。
两人轻而易举的从后门溜出来,走过几个街口就来到繁华的街市。
街两旁的柳树吐出嫩绿的新芽,柳树底下满是小商小贩的摊位,卖花的,卖胭脂水粉的,卖吃食的比比皆是。空气中氤氲着肉包子的香气和糕点铺香甜的气息。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一大架子的糖葫芦便吆喝便走着,朱雀的眼睛盯着糖葫芦半天挪不开步子。
卫鞅看着朱雀直勾勾的眼睛,噗呲笑了出来:“小馋猫!”
说完便叫住了小贩,买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递到朱雀面前:“给!”
朱雀圆嘟嘟的小脸上立刻绽出来一个笑脸:“谢谢鞅哥哥!”
朱雀满意地啃着糖葫芦,二人在街道上走着寻找捏糖人的身影,不一会便走到了茶水铺,铺子里了六七张桌子,坐满了喝茶吃点心打发时间的人。桌子前面搭了一个简陋的说书台,说书人拿着一把旧纸扇,正分析着天下局势,朝中大事。
“要说咱们祁国可是越来越孙子了,动不动就割地赔款的,人家吕国伸出个腿咱们祁国就得满脸堆笑的给人家捶捶去,跟平阴候老侯爷在的时候可真是差了九重天去了。”说书人呷了一口茶,接着道“老皇帝想着守业,宁愿割地赔款也不愿出征去开阔新领地,当年那些老将士们攻下的江山要按这样的速度分割出去,咱们祁国还能撑几年?”
“是啊,虽说平阴候殁了,但是听平阴候的儿子卫廷也是麒麟之才,怎么就不能像他爹一样护好祁国呢?”喝茶的人叹息道。
“我看那卫廷未必就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是个碌碌无为袭爵的无能侯爷。”
“你说那卫廷……”
“住口!”卫鞅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他的爹爹每天为祁国殚精竭虑,想救国策想到深夜为什么百姓们会对他的误解那么深。
他很想去掀了整个茶铺,但是这样更会给卫家抹黑。
“你一个说书的不好好说书,乱放什么厥词!”朱雀两手叉腰,学起了阿瑞平时训斥丫鬟的样子。
茶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朱雀,一个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气鼓鼓地瞪着说书人,可爱的很。
说书人一看是一个女娃娃,便好笑地说道:“女娃娃,我说的有错吗?”
朱雀连看都不看说书人一眼:“错不错你自己不知道?难不成还得把你拉倒官府告你妄议朝政,妖言惑众之罪,打你个五十大板,你才知道错不成。”
说书人一听五十大板便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众人看朱雀的眼光中多了一份惊骇。
这个女娃娃好生厉害!
朱雀一看众人都变成了哑巴,便满意地拉起卫鞅的手:“鞅哥哥,我们走。”
卫鞅的心里很是感激朱雀,因为这几年祖母一直训戒自己,即使听到中伤父亲的话也不能大动干戈和人起争执,一切都是
有人暗中操纵。散播卫廷无能的流言,把整个祁国衰落的原因都归结在一个无能的侯爷身上。为的就是败坏侯府的名声,一旦较真动起手来,便正中敌人的圈套。
此刻,朱雀大摇大摆地走在卫鞅前面,保护了卫廷舅父的名声,她自然很开心。
自打她记事起,老夫人就老跟她说:“朱雀啊!你要好好守护我们侯府的人,守护好卫鞅。”
今天她替鞅哥哥教训了说书人,也算守护了鞅哥哥吧,想着想着便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卫鞅看着走在前面的朱雀头上两只圆圆的小髻,暖暖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