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选伴读(下)(1 / 1)鹊山南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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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座座的雕梁画栋,卫鞅一行人来到了上书房。按照顺序依次坐在各自的书案前。之后他们只需等三个皇子拟好题后作论便可。

牙白色书案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各式精致的茶点。做好三份论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为了防止贵公子们饿肚子,御膳房早早就备下点心。

卫鞅坐在书案前,把玩着纸镇,看着青花瓷盏里的茶点微微一笑。要是朱雀的话,这些点心都不够她塞牙缝的吧!

不过,今天他可是要好好的替朱雀尝尝御膳房的糕点了。

正午毒辣的阳光射进窗子,洒到泛黄的书页上。祁桓合上书本,摩挲着腰间的香囊,细腻的纹理穿过指尖,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和那丫头立下的约定,今日便要履行了。

月笙捧着衣服走进来:“爷,今日穿这件朱緖色的衣服可好?”

祁桓扫了一眼,淡淡道:“挑个素色的。”

选伴读只是皇上专门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立下的日子,顺便捎上他而已,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月笙闻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上书房的太监过来引路。祁桓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走进夏日灼热的阳光里。

一刻钟后,便到了上书房。引路的太监行礼:“三皇子,皇子们选题在东厢房,您请。”

皇子选题和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作论并不在一个房间。只是皇子们在东厢房,贵公子们在南厢房。两厢房一对角,虽不共处一室,隔着窗子也能看得清楚。

祁桓跨进门槛时,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已上座。余光瞥见他来了却是理都不理,继续聊着天。

“听说兄长最近寻得一江南美人?我可好生羡慕呢。”二皇子把玩着茶盏说道。

大皇子爱美人的名声远远胜过贤德的名声。殿里养的歌姬数不胜数,每月还有专人从宫外送美女进殿。十五岁的年纪阅历已是相当丰富了。

祁桓微微嗤鼻,要是大皇子做了诸君,后宫的规模岂不是要翻上两翻。不过大皇子被养成这样,章家费了不少力。

祁桓看得明白,奈何大皇子自己不明白。章骞费尽心力把大皇子养成一个废物,日后大皇子若登基,一边是莺莺燕燕一边是堆积如山的政事,必定无心理政也势必会求助于章骞,章骞便可顺理成章地插手政务。

祁桓入座,绣着兰草的香囊隐隐漾着花香,他迎着树间投下的斑驳阳光往南厢房看去。

那里,有那丫头看重的人。

但卫鞅究竟为何要选一个没有进入储君备选名单之人,他终是疑惑不解。

很快,太监端着笔墨纸砚过来请皇子们拟题。大皇子随手翻了翻案上的书,指了指其中一行:“就这个了。”

选伴读的作论在他看来只是形式,章家公子是要选的,给皇后送大礼的人是要选的,那些送的礼不入眼的人随便看看论述选定也就完了,浪费一下午的功夫坐在这里着实让他不爽。

二皇子看着书,也选了题。

祁桓看着南厢房内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想着众人若不想被他选上必定是不会好好做他拟的题的。他还费心思拟题作甚。想到这里便在宣纸上写道:“自由作论。”

话说南厢房里卫鞅早已坐得不耐烦,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不住打盹。一看传题的太监走进来,卫鞅挺直了腰背,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看向东厢房里垂下的竹帘,微微一笑。

传题的太监给每个人的书案上摆上三道题,卷起的纸整整齐齐地系上了红绳。卫鞅先是打开大皇子的题: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卫鞅嗤鼻,这大皇子一看就没有好生拟题。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好好作论。

周围的贵公子开始往宣纸上写,卫鞅思忖片刻也开始写起来:

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余以为是。余常感怀饮食方能知其味,如火腿炜笋丝,春笋雨后三日为佳,刨成碧绿细丝,片以陈年火腿于红泥瓦罐中慢火轻炜,小火三个时辰七里之外便有浓香飘过;又如清汤鲈鱼,取江上鲜鲈,急火快炒,至鱼肉色白如玉凝而不散,又如板栗红烧焖子……

卫鞅写着便笑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朱雀爱吃的,每日在自己耳边念叨他竟能把食谱背出来了。想到大皇子看到这边文章时的表情,卫鞅笑的更欢了。

祁桓此时正看着南厢房作论的贵公子,眼光瞥到在阳光下笑得正灿烂的靛蓝色袍子的少年。

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卫鞅的菜谱论很快就写完了。打开二皇子的题,用纸镇压得平整,慢慢研墨,并不急于答题。

祁越坐在卫鞅的斜后方,余光瞥到卫鞅研墨的手,那小子砚台里的墨并未用尽为何要研墨?

但卫鞅的举动和他没有干系,他只需写几个字打发时间便可。他可是二皇子伴读的必选之人,到这上书房也就是走个过场。

卫鞅砚台里的墨越研越多,却并不住手,研的速度也加快了。

安静的上书房里,翻纸张的声音,毛笔划过宣纸的声音,还有卫鞅呼哧呼哧研磨的声音。

那呼哧呼哧的声音终是引得各个贵公子眼角的余光,他们纷纷瞥向靛青色袍子的俊美少年。莫不是皇子的题出得太难惹得侯府公子想打人?

卫鞅并不理会周围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儿的研着,终于“啪”的一声,砚台里的墨泼了答题宣纸的一半,卫鞅连忙拿纸擦拭,眼中却没有惊慌之色。

墨洒的声音又引得各贵公子频频回头,章韶光的眼睛却没移开宣纸半寸。

卫鞅看着宣纸上污墨的痕迹,眼中流出满意,开始歪歪扭扭地写起字来,写了十几行,又放下毛笔。随即捏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糕点屑的碎渣落在宣纸上,卫鞅却不急于扫去,而是把宣纸移到糕点的正下方,稳稳接住糕点屑。

祁越的眼光瞥向卫鞅,微微一怔。这小子今日的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

糕点屑的油脂慢慢渗入宣纸,卫鞅看着自己创作的泼墨油脂鬼画符甚是满意。随即打开了第三个题。

“自由论述”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时,卫鞅眼中缩了一缩。是三皇子无欲无求还是胸中志向已大无边际?

卫鞅看向东厢房,稀疏的竹帘下隐隐约约可见一张绝美如女子的侧脸,眼神中的沉静远远超过同龄的少年。

那便是三皇子了吧。

光是看脸,卫鞅便已猜出**分。

他那段时间想让三皇子选上却无十足把握,便求助了祖母。祖母思忖片刻从竹箱里拿出一画轴,画上女子倾城容貌,姿态绝伦。

那女子姓苏,是祖父征战时在敌营救出的歌姬。歌姬孤苦无依,祖父怜悯便带回了侯府作了丫鬟,但那时祖母是个醋坛子,整日和祖父置气,苏歌姬察觉,便求祖父把她送进宫当差,反正她这一生无亲无故,老死宫中也好。谁知歌姬被醉酒的皇帝看上生下皇子,但因她前身是敌国歌姬,女子名节重于泰山,终是没有给她个名分。红颜多薄命,苏歌姬产下三皇子后便不幸染病早早去了。

祁桓自出生后便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子,备受冷落的他肯定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对着天空想念亡母。

卫鞅看着竹帘下映着斑驳阳光的侧脸,拿起毛笔,开始写起来:

孝子之至,莫大于尊亲,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知恩图报,善莫大焉,人道如是。知此理着未尽男子,女子如是。余尝闻祖母言,有一苏姓女子……

卫鞅把苏歌姬的画轴着重点出,写了两张纸后,便满意地放下笔。

祁桓若想要亡母的画轴,必回选他当伴读。

一晃已是傍晚,卫鞅看着茶盏中的点心浅浅一笑。取了一张宣纸挑了几块小心翼翼包好后,便走出上书房。

贵公子们的论题送进了东厢房,皇子们开始看起来。

大皇子看着卫鞅的菜谱论拍桌而起:“蠢材!”说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二皇子嫌弃地拿开泼墨油脂鬼画符看都没看便扔向一旁。

祁桓翻到卫鞅的论题,似内心某处隐藏的东西被揪起,他一直以为自己无牵无挂,却不想只是从很小时便把那份牵挂隐藏。

他终于可以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看着纸上有力的小楷,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或许,没有那丫头的请求,他也会选卫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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