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一听高谷子肯收自己为徒,大喜,当场就给高谷子磕了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朱雀却在一旁心里有些失落,卫鞅拜师学艺肯定要上峨山的,峨山虽离祁国不太远,但少说也要骑快马一天才能到。卫鞅这一去每天都回来是不可能的,至多一月一次,少则一年一次。想到这里,朱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大叔,你收不收女徒弟。”朱雀冷不丁来了一句,喝茶的高谷子一听差点喷了出来。
此次来侯府,只说是侯府独子想拜师,没说还有带个拖油瓶啊!
“这……”高谷子心想这丫头人小鬼大,自己拿不拿捏得了她都说不准。
卫鞅看高谷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便道:“朱雀,峨山上有野兽有虫子,你不怕吗?”
“不怕!”朱雀仰着小脸看着卫鞅斩钉截铁道。
“峨山上没有专门为你做糕点的厨子这个你也忍得了?”卫鞅笑道。他深知糕点就是朱雀的命,没了糕点她可不干。
果不其然,小圆脸陷入了沉思。
高谷子见状,投以卫鞅赞叹的目光,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时值晌午,阳光也变得毒辣起来,荷花湖中碧绿的荷叶边也被晒得打卷。
大日头下,只见阿瑞疾步走来行礼道:“高先生午膳已备好,老夫人请您移步宴厅。”说完抬起头来看着朱雀以近乎咬牙的口吻道:“小姐一回府就往少爷这里奔,害得奴婢们好找啊!”
阿瑞一把老骨头被朱雀折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卫鞅笑而不语,引着高先生朝宴厅走去。
留下朱雀朝阿瑞讪讪一笑:“瑞姑姑流了好些汗,我来给您擦擦。”说完准备掏出手绢,拿了半天愣是没拿出来,只干干地笑着。
阿瑞一看便明白了:“小姐的手帕哪里去了?”
朱雀摸摸脑袋冲阿瑞咧嘴一笑:“不知丢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小竹手捧着一堆鸟蛋风风火火地跑来:“小姐我把鸟蛋掏……”还没说完,只见朱雀一脸“只要你想死你就说出来”的表情,便闭上了嘴。
阿瑞嘴角一抽,那鸟蛋底下垫着的不就是朱雀的手绢吗?她刚要发作,只见朱雀捧过小竹手里的鸟蛋道:“瑞姑姑,大姐姐身子刚好,用这鸟蛋刚好可以补补身子。”
阿瑞顿时感动地老泪纵横,她家小姐虽然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却是个心善的孩子!此刻阿瑞的怒火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竹在一旁也感概万千,她家小姐演起戏来连自己都信了,这鸟蛋明明是她吩咐自己掏来烤着吃的嘛!
朱雀见成功糊弄过一劫便道:“瑞姑姑带我去宴厅吃午膳吧!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也是,这几天侯府上上下下都在忙卫锦的事,谁都没有好好合上眼睡过觉,也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口饭。
朱雀走进宴厅之时,便看见老夫人邀高谷子上座,两人推脱一番后,终是老夫人在上座坐下。朱雀自己也不客气,选了卫鞅旁边的位子,一屁股坐下去。
卫鞅瞥到旁边那位重重落座的身影,笑道:“你呀你,一天到晚没个小姐样。”听起来虽像是指责,却极尽宠溺。
朱雀冲卫鞅做个鬼脸:“我才不要活得那么拘束,这样逍遥快活得很呐!”
“逍遥快活”一词一出,满桌的人都静止了。这词虽说偶尔会从放荡不羁之人口中说出,但用的最多的就是那勾栏瓦舍里的烟花之地了。高谷子夹的菜停在嘴边,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卫鞅刚刚喝下的汤差点喷出来。难不成朱雀满市井的瞎逛,逛到妓院里去了?
老夫人看向阿瑞满眼都是要问责的神情,阿瑞一时语塞,看向小竹。
捧着鸟蛋的小竹随即救场:“小姐最近在学好些四字成语,想是用着用着就记混了”
话落,席上众人均松了一口气。剩下朱雀一人被杀死在阿瑞的眼光里。
老夫人举起一杯酒敬给高谷子:“这第一杯酒要敬先生对锦丫头的救命之恩。”说完一饮而尽,“这第二杯要敬先生不嫌弃鞅儿不才,收他为徒。”说完又饮一杯。
高谷子被老夫人的酒量惊了一惊,随即举起酒杯一一回敬。
朱雀看着高谷子咕咚咕咚灌着酒突然来了一句:“不过大叔你怎么对大姐姐中的毒那么清楚呢?”
高谷子差点被呛到,总不能说那毒是自己配的吧!说出来的话自己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年少时读了不少医书,也治了不少病人。看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
朱雀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她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老夫人终是没说出口。随即像想到一件大事似的:“鞅哥哥要去峨山习武,三皇子那里怎么办。”
高谷子见朱雀终于不再向自己发问,像甩掉一件重重的包袱一般,内心竟是十分轻松愉快。
确实,圣旨上虽说是初秋入宫侍读,眼下是盛夏,去峨山可以习一阵子的武。但进了初秋,少不了每天都要侍读的,峨山习武和皇宫侍读之间,只能选其一。
这句话也说出了老夫人的忧虑,她缓缓放下筷子:“鞅儿啊!这伴读可不是说不当就不当了的,你是如何打算的?”
卫鞅嘴角微扬,似早已成竹在胸:“祖母放心吧!三皇子那里我自有办法。”
高谷子看向席间满是挺着胸脯满是自信的少年,眼中满是赞叹。
这些生活在世家大族里的孩子,虽然在外人看来衣食无忧,享尽荣华,但他们担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那个重量并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想像的。
夏蝉藏在密密的梧桐叶中嘶鸣地响亮,夏风拂来掠过丝丝荷花香。
远远地,有婢女疾步走来禀告:“老夫人,六王爷派人送来人参鹿茸给大小姐补身体。”
六王爷本不是大恶之人,安排小妩本只是想破坏小两口的感情闹得侯府不舒心而已,却没想到差点闹出了人命。今早上朝时,被卫延拦住路才知道是自己被吕国人利用,要不是有高人相助,那王府和侯府便是自相残杀,最后倒被吕国人捡了便宜。
万事起因皆是自己,他思前想后,便想出了送补品的法子。
老夫人一听补品,一甩筷子,满脸厌恶;“都给我扔出去!这是几根人参鹿茸能解决的吗?让他们带着东西离我侯府远远的!”
婢女被老夫人的火气吓得不轻,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卫鞅看着无云碧空陷入沉思。这几年祁国一直对吕国毕恭毕敬,要地给地,要钱给钱。虽偶有吕国商人来祁国做生意,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挑拨离间害人性命之事。现如今他们把手伸进祁国,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是对割地赔款不满意?更有甚者,他们竟想拿下祁国不成?想到这里卫鞅心中一惊,攥紧拳头。
不一会,一家丁慌慌张张来报:“老夫人不好了!糕点铺,绸缎铺,首饰庄的东西全被人买走了!那些人付了一大笔钱也不要找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家铺子的东西全被买完了。”
朱雀笑道:“你慌什么,被买去是好事啊!”
那家丁顿了顿,面露难色:“那些人是王府的人……这侯府不做王府的生意小人是知道的,奈何发现的晚。等小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拿着东西就走了……”
老夫人闻言不语,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阿瑞指着家丁的鼻子训道:“你就不会上去追?你没长腿呐你?”
家丁一脸委屈相:“哎哟姑姑喂,他们都骑着马,那马跑起来都看不见蹄子。知道的是买东西来了,不知道还以为咱家铺子被土匪抢了呢!”
“罢了,就这样吧。”老夫人放下茶盏摆了摆手示意家丁退下。
送的礼可以丢出去,卖的东西怕是追不回来了。
六王爷也是寻一心里好受,他虽心胸狭隘,但也不是大恶之人。要是就此和王府僵了闹起来岂不是中了吕国人的计,想到这里,老夫人的怒火消了一半。
侯府外,两匹马掩在满是绿叶的垂柳之下。马上的黑衣人看着侯府进进出出禀告的仆人道:“首领,卫锦没死,王府和侯府的关系也没能决裂。”
甄姬黑纱掩面,朱红色的口脂格外殷红:“王府行不通,不是还有个章家么?”
盛夏午后格外闷热,垂柳上蝉鸣不绝,扰得人心甚是烦躁,甄姬顺手拔下一支发簪,直直投地朝向蝉鸣处,“砰”柳叶下传来簪子扎入树桩的声音,低闷而沉重。
垂柳下寂静非常。
甄姬邪魅一笑,随即扬起马鞭,策马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