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花墙下,蔷薇缠绕的青砖墙上早已绽了满墙的嫣红蔷薇。
朱雀松开被卫鞅拉拽的衣袖皱着眉头道:“来这里干嘛,花多,蜂蝶也多,我上次抓蝴蝶就被蜜蜂蛰了个大包。”
“不来这里,你难道想章韶光教你走路不成?”
卫鞅低头看向她,等她一个回答。
“那倒不是,我和他在一个地方就浑身不自在。他脑子太好使,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看透心思。昨天我牌子丢了,今日他就找过来了,想想我都后怕。”
朱雀摩挲着卫鞅给的出入牌,对着阳光端详:“还是鞅哥哥有本事,一晚上就给我鼓捣出来一摸一样的牌子。”
说着她踮起脚尖,凑近卫鞅的脸仔细瞧了瞧:“你怕是一夜没睡吧。眼睛都熬红了。”
她唇间温热的气息扑到他的唇瓣上,他便想起昨夜的那个猝不及防的吻,瞬间红了脸。
他将脸别到一旁:“阁里还有事,我先回了。”
刚一转身,衣袖便被朱雀拉住:“你不教我走路了?”
“自己学。”
“你刚才说教我的又不教了,你言而无信非大丈夫!”
“哦?那我证明给你看我是大丈夫?”
卫鞅转身假意伸手去揽她入怀,朱雀灵活一转身便给躲了过去。
卫鞅一笑:“现在我可以走了?”
朱雀低头使劲摆手:“你走你走,我可不敢惹你了。”
等她抬起头露出羞红的脸时,卫鞅早就没了身影。
她抬头看了眼花墙,阳光下朵朵嫣红摇曳春风,蜂蝶流连,有花瓣散落她脸上。
她拈起花瓣放入口中嚼了嚼,甜甜的。
她转身走向内院梨树下继续学习礼仪规程,虽说那玩意儿她最是不屑,但毕竟她要站在全淮南人的眼前,作为卫府的三小姐一步一行代表的是整个卫家,她绝不会给卫家丢脸,更不会让章韶光看笑话。
顾,她耐住性子学了一下午进步飞快,连礼仪姑姑都禁不住称赞她聪慧。
晚些时候,她便又来到卫锦院子,进门便撞上了李宣。
“你个小丫头片子走路横冲直撞的……”
李宣瞪了她一眼,擦了擦溅在衣服上的药汁:“你一天来八趟,你姐姐不醒也要被你吵死了。”
“呸呸呸,开口死闭口死,你嘴里就没有点像样的话?”
朱雀跟在李宣身后:“依你看我大姐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李宣不悦扬眉:“早晨还称我神医尊称一句您,到了下午便称作你了,真是没大没小。”
“哦,神医,李神医,您觉得我大姐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估摸着明日便可醒过来了。”
朱雀高兴拍手:“太好了,大姐姐终于要醒了,你果然医术高明。”
说着便想起今早没听完李宣讲得南楚皇帝的故事,她走到李宣面前:“你还没跟我说南楚皇帝封你做神医的故事呢!“
李宣端着药碗,专注地搅着药罐,对他来说屋里那个没醒的人才是头等大事,所以并未接她的话。
他这么噤声不语引得朱雀心里更好奇,她走到李宣面前捡起地上的蒲扇煽起药罐下的火。
李宣见她帮忙,难得露出一个笑脸,虽然笑得并不太好看。
“你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我的故事?”
闻言,朱雀摇了摇头:“放心不下大姐姐,我就来看看。不过……”她笑了笑话锋一转“你的故事我还是很想听一听的。”
夕阳西下,夕照柔美投射到她脸上,美得细腻。
李宣看了眼笑嘻嘻得人儿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是跟你将故事吧,免得以后天天在我眼前晃悠。”
他说这话时,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叹人还是叹事。
“你可知,我是南楚人。从小便在江水湖畔长大,少时家里穷没钱读书,便去医馆给人做学徒。一来是有免费吃住的地儿,二来可以跟医馆里的师傅学治病,以后也有个手艺养家糊口。”
“这么说你的医术是医馆的师傅教的?”
“你觉得医馆师傅能教出我这样的大神医?”
“。。。。”
“我的医术承袭一人,但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南楚曾经发生过政变,那场政变下皇室里几乎所有人都殒命,皇城动荡不堪,那个时期从皇城逃出的人不计其数。我估计我的师父便是那时从皇城里逃出的贵人,许是御医,许时城内名医。我是在江水湖畔一棵桃树下遇见的他,浑身是血,满身是伤,我为他包扎将他安置在山洞日日照料,待几日后他便离去,留下一本医术当作报答。”
“这么说你的医术是那个不知名的贵人卖的人情?”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要老打断我讲故事我可不给你讲了!”
李宣起身掀药罐,朱雀一把将他拉住:“你说你说,我不打岔就是。”
李宣又重现坐下看了眼夕阳,接着讲道:“自那日起,我便照着那医书学医,医术突飞猛进,医馆老师傅治不好的病我都能给治好,渐渐的名声便传开了,一直传到了南楚新皇帝的耳朵里,我便被招进宫中给一个人看病。”
“给谁看病?皇宫里御医那么多找你个江湖郎中干嘛?”
朱雀托腮问道。
李宣瞪了她一眼:“那人的病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便只能找我这个江湖郎中了。不过也不能说是病,其实是中了毒。”
“什么毒?”
朱雀跟随高谷子学用毒,一听那人中了毒便来了兴趣。
“鬼手斩。”
李宣缓缓吐出的三个字让朱雀心中一惊。
鬼手斩,剧毒榜首。中毒之人服药后顷刻间便七窍流血,骨如虫噬,不出片刻便会血亡而死,更绝的是,死后尸体连骨头都不会留下,只留一滩骇人的血迹。
但既然那人中了鬼手斩,理应顷刻间毙命才是,怎么留着气等李宣被招入宫?最重要的是,皇宫戒备重重,怎么会有鬼手斩这样的毒药?
朱雀的疑惑被李宣猜透,他摸了摸大胡子意味深长:“鬼手斩虽剧毒无比,但索性那人服下的是微量。皇宫虽在外人看来是个无上荣耀至尊之地,但是里面的人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用鬼手斩也样的毒药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些年我也一直有疑惑,既然要至那人于死地,为何却只用了微量的毒。不过,皇宫的事我也不感兴趣,被招入宫我便规规矩矩的进了个富丽堂皇的大殿给人诊脉。”
“那人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样子?”
“是个女的,不过隔着个帘子我也没看大清。不过有那么一瞬间,风把帘子掀开,我便趁机看了帘中人一眼,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但看样子应该是个大美人。”
朱雀睥睨。
李宣惊得拿手一指:“你别说,你这样还真和那大美人有几分神似。”
朱雀得意一扬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美人都是相似的。”
李宣腰一闪看了眼不懂谦虚是美德的人儿继续讲了下去:“我治好了那大美人的病,待黎明时她清醒隔着帘子我便听她问宫女话。再过了一会儿那个宫女便悄悄递给我一块城门出入令牌另递给我一包盘缠让我远走高飞,离皇城越远越好。”
这一番话讲的朱雀十分糊涂,问了句为什么。
夕阳沉入天际,只留一丝微弱光线隐匿于暮色中,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李宣看了眼暮色中的光线,苦笑:“或许我触碰了皇室不得了的秘密,被招入皇宫只为救人,救完人就没了利用价值,自我这双脚踏入那个大殿,这双眼睛瞧见帘中人的样貌时,便注定是个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出皇城还没走几步便见皇城中出了重兵每人手里都拿着我的通缉画像,说我杀了人。妈的,我一生行医,临了却被按了个杀人犯的帽子。自那以后我便隐姓埋名亡命天涯,最后遇到阁主,将我带到祁国,这才安定下来。”
药罐冒出热气顶起药盖启合,棕褐色的药汁便流了出来。
“药熬好了,我给你姐姐送药。”
他起身将药倒入碗中吹了吹,转身进内院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的故事只将给你听你,你可别乱去说。”
朱雀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喃喃道:“想不到你竟是个苦命人……怪不得脾气那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