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但朱雀却忘记是在哪里听过的了,她悄悄往前挪了一挪借着月色微光看了看那比婢女的脸,是挺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说的也是,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的见的已塞满脑子,况且那婢女长得也勉强只能称得上是白净端庄,称不上多好看,朱雀便放弃去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了。
忽然雕花门打开,月色里现出个颀长身影,眼睛不离书本,手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盏,凉凉声音道了句:“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婢女羞答答应了声,又说道:“爷,近来糕点铺的生意不错,瞧着月底能收好些银两上来,等银子收上来了,咱们就去给山上那位置办阁体面些的墓碑,这样爷去看她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心酸了。”
约莫是觉得自己多嘴说错了话,那婢女又打了自己个耳光:“爷,对不住,是奴才多多嘴了。熬夜看书伤眼睛,您沐浴后就早些歇息吧。”
说完提灯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那位公子对着月光看的出身。只见他一袭月白色白袍,白玉束冠,肤色极白,甚至比天上的月光都要皎洁。一双桃花眼望着月光喃喃道了句:“夏天来了,你走了也有十年了。”
哟,看起来是位痴情等候心上人的公子哥,啧啧啧,长得可真好看,比章韶光长得好看也比她鞅哥哥长得好看,甚至可以说比天底下的姑娘家长得都好看,这样的美人哥哥她还真是看了一眼就拔不出来了。
朱雀看的一时入迷,不由身子朝前一挪,便触动了身前的美人蕉,宽厚叶片呼啦一响,引得那公子一回头带着威严的声音道了句:“谁?”
那提灯方去的婢女听了声音,又忙回来,问了句:“爷,怎么了?”
比天下美人都要美上几分的公子凝望月夜花园里的美人蕉,道了句:“无事,大底是看书看累了,一时间晃了神。你去歇息去吧。”
那婢女闻言恭敬欠身行礼,刚要转身,却听见有人扣门且不只一个人,叩门的力度带着嚣张,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
婢女仿佛对此也见怪不怪,只提着灯笼照亮脚下小路,行至门后,轻声道了句:“哪位?”
朱雀所在的位置离门后并不太远,那婢女手里的灯笼光刚好能照见自己衣裳,她又往里面挪了一挪,又引得芭蕉叶呼啦作响。
这声音直接引得那公子从廊下直接走到小路这边来,但却并不急朝芭蕉树下走,而是行至婢女身旁,看向外面的不速之客。
那几个人见了他,嚣张的气焰有所收敛,但仍掩盖不了身上那股狗仗人势的气焰,领头的那个尖利嗓子说道:“宁王殿下,咱们是奉韶嫣小姐之命追捕逃犯,还望殿下行个方便,让咱们进去搜搜,咱们也不辱韶嫣小姐的使命,好歹办完差事回去睡觉。”
宁王殿下……
朱雀望了眼月影下的长身玉立的男子,他那双桃花眼眸仍像十年前的那个少年那般,纯粹且温良,看不出个喜怒,但那张绝色美脸,朱雀小时候便移不开眼,十年后的今天,如今的祁桓哥哥,仍然是她见过世间最美的人。
朱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那张侧脸,不想脑袋碰到头顶的芭蕉叶,又引得叶子作响。那几个站在门口的人,朝里一探头,便被祁桓堵了过去。
只听那温凉的声音说道:“你们是章韶嫣的人?那也就是章家的人,我一个宁王,皇室血脉,竟比不过你们家小姐身份地位?怎到她追什么人,追到我的宅子里,我反倒得给她舔着脸开门配合她了?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她如今还未嫁入皇家,那便只是章家人,章家只是我们家的狗,哪有狗崽子进主人家疯跑的道理?”
哇哦,朱雀在心中暗暗比着祁桓竖了个大拇指,想不到十年前在皇宫里受尽欺负的少年,现如今伶牙俐齿不好惹的样子,很好很好。她再也不用担心桓哥哥过得不好了。
站韶嫣的走狗们一听宁王的话,顿时各个成了哑巴,说不出来一句话,也是,人家宁王虽说不受宠爱,无权无势,只是独居在京中的寡名王爷,但好歹人家也是皇帝的亲儿子身上流的是官家的血,从这点上来说就是比章家人要高贵的多。
那群人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做了个不干不净的揖,扭身走了,留在月影下的祁桓,看着芭蕉树下掩映的衣衫残角落说了句:出来吧,别躲了。
朱雀讪讪挪出身,冲祁桓尴尬笑道:“不想叨扰了宁王殿下,对不住了,给你道歉。”
祁桓身旁的婢女见芭蕉树下走出来如此天仙般的女子,不由惊了一惊,这般绝色女子,纵使宫里的娘娘公主也少见,现如今凭空从宁王府里冒出来,也是稀奇的很了。
朱雀打量她一眼,估摸着她便是祁桓十年前的贴身婢女月笙了。
月笙吃惊于朱雀的美貌,祁桓倒是不为所动,只上下看了她一眼凉凉声音说道:“不知姑娘何许人也,怎么得罪了章韶嫣?”
看得出,尽管过了十年,祁桓还是那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王爷,对待善人则温和至极。她笑笑说道:“我叫卫小八,是淮南来的,初到京中是来寻我表哥的,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章家小姐,一时无奈才误闯了王爷的院子,还望您见谅。”
她说话时用的是在淮南时,教习嬷嬷教她的那一套礼仪,看的月笙不禁赞叹这位来自淮南天仙般的人物竟也是如此识礼之人,便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即是如此,那你便在这躲一晚吧。那群人说不定现在到处寻你,现在出去也是送死。章韶嫣历来心狠手辣,京中无人不知,你躲过今晚也许躲不过明晚,你可要小心了。”
祁桓好心提醒,一双桃花眼眸虽看上去凉凉不带人间温情,说出的话却让朱雀感到无比温暖,一如十年前,带着迷路的女娃娃回太后殿的那个三皇子。
朱雀又像儿时那般看着祁桓傻笑,一脸花痴相,这使得祁桓浑身不自在,转身对着月笙吩咐道:“你带她去客房住一晚,就算行善了。”
朱雀对着那孤寂的身影前身行礼道了声谢,便跟着月笙去客房了,路上她便闲不住开口问了月笙几个问题:“这位姐姐,宁王殿下不小吧!怎么瞧着还没有王妃的样子。”
那月笙瞧她不认生,左右也是无伤大雅的问题就开口答道:“我们王爷虽是皇上的儿子,但无奈不受宠爱,这婚事也没人帮忙张落着,京中大族的贵小姐们,惯是些爱慕权势的主,自然没人瞧上我们家的寡名王爷。我们王爷整日看书,也不着急娶妻,顾现在连个正位的王妃都没有。”
朱雀望着书房里的半点光亮,叹了口气,如此这般让她给遇上了,她在京中的这段时间可以给祁桓张罗张罗婚事了,也不枉他少时帮她一场。
还没走到客房便见远远地又行来一人,细细嗓音说了句:“月笙姐姐,这大半夜的你领的是谁?”
月笙笑道:“德子,这位是淮南来的卫姑娘,被章韶嫣盯上了,爷便留她一夜让她躲躲。”
十年未见的德子公公还是那般喜欢给人一个下马威,走近就要把朱雀瞧个底朝天的气势,却不想被她绝美的面容惊了一惊:“哟,都说这淮南出美人,可不想这位美人长得可真是绝,都能比上九天仙女了。”
朱雀忍住笑,欠身行礼:“谢谢公公谬赞。”
德子一愣,笑道:“也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听就听出来我是个公公,行了,你今晚也是遇见我家主人这个活菩萨了,要是换做旁人可要把你交出去了。章家那样的人家,我们京中的人都不敢惹,也就是我们家爷,不指望靠着章家吃饭,也不怕他们背后使坏,所以呀……””
“行了,你就别夸咱们爷了,他现在还在书房里读书呢,你过去盯着瞧瞧有什么可以伺候的。”
月笙姐姐的话向来好使,德子也最听她的话,连连点头,笑着退下了。
月笙将她领至客房,朱雀道了声谢,便和衣睡下了,真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来宁王府,朱雀却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或许因为今天见到了祁桓,一时高兴,或许祁桓给她的感觉就是无边安心,又祁桓在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过桓哥哥现如今长得可真好看呐!比十年前还要好看的感觉。不光好看,而且和十年一样是个暖心的人,虽然仍是无权无势,身后无人替他撑腰,看起来过得不是十分好的感觉,但朱雀就是觉得祁桓很美好,这样美好的人理应得到美好的东西,就算京城这样冰冷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他也理应活得很好,那样好的人没有从小到大都一直过得凄惨悲苦的道理。
其实朱雀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站在祁桓面前说一声,桓哥哥朱雀回来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朱雀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祁桓是京中唯一还念着自己的人,梁香居他接手,又做出女儿果这样怀念他的点心,有那么一瞬间,朱雀觉得祁桓比卫鞅更加让自己感觉到放松,是那种不计较得失,不想念过往,不着眼于未来,只是在当先什么都不用想就会很开心,很舒服的感觉。便如同秋日开遍满山坡的小白菊,虽不明艳,虽很普通,看起来不起眼,但就是这样的小白菊,却让萧瑟的秋日变得让人温暖,比锦上添花的牡丹芍药更能抚慰人心。
朱雀躺在床上,不知想了多久,便睡着了,在梦里她跟祁桓说桓哥哥朱雀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月落黑夜,未至黎明,朱雀哭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