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正托腮吹着凉爽的江风,想着卫鞅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抬眼便看见南面飞来了个黑色身影。
那个身影虽然高大但却瘦的不成样子,腰身几乎比朱雀的都要纤细,但朱雀趁着月色看到了他的喉结,这才断定黑衣人是个男的。
还是个比她还要瘦的男的……
那双冰冷眼光散出的寒意,朱雀却莫名感到熟悉……
像是卫鞅,但卫鞅虽然和他一般高,却比他身量要宽厚许多,眼前的这个黑衣人身着薄衣腰间束的极紧,几乎连肋骨都能看出个大概。
他的身后不远处远远跟着一男一女,待到他们离近时,朱雀才看清是梅执礼和甄姬,他俩一前一后跟着黑衣人穷追不舍,但黑衣人似乎轻功好的出奇,无论甄姬和梅执礼怎么追他都能拉开一段距离,而且似乎永远保持的是一个距离,黑衣人似乎在调解快慢来配合身后的人。
看着像是在撒饵钓鱼,像是要把他们待到什么地方去……
朱雀凝眉隐约察觉出其中的猫腻,但梅执礼和甄姬,一个沉迷于杀人游戏,嘴角露着鬼魅笑容,一个誓死追随她的太子殿下,以登上未来皇后的宝座。
很明显这二人都没有察觉出异常,各自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小世界里。
阿言见了那黑衣人显然激动了一番,两手不住搓着,眼睛却始终不离开黑衣人半寸。
“阿言,”朱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向那个瘦高的黑色身影:“你认识那个黑衣人啊?还是你瞧着甄姬好看,移不开眼了?”
“我才不想看那个毒妇呢!我在等阁主的信号……”阿言回答着朱雀的问题,眼睛却眨也不眨,死定着黑衣人的动向。
黑衣人已经带着上钩的二人朝码头的方向去了。阿言便跑到栏杆旁,翘脚伸长脖子望着那边的动静。
“难道鞅哥哥在那边给你信号不成?你在看什么呢?”朱雀的眉毛都快拧成一个麻花了,跟着阿言朝码头的方向伸长脖子望去。
那个方向是监易司……
“阿言,我问你话呢!鞅哥哥难不成在码头那里占着给你信号不成?”
阿言听了,指了指那个黑衣人:“那就是阁主啊!”
朱雀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了又看,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怎么看怎么不像卫鞅。
“阁主自上午回了卫府,又去了阮府道喜之后,吩咐我把烟花运到南街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我安置妥当后去未央阁回话,便见阁主晕倒在地上,浑身是汗,后来我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赶紧去请郎中,阁主迷迷糊糊把我拉住了,说不碍事,是跟高先生讨来的毒药,能让人在几个时辰内失去身上的重量,只要他完成今晚的大事,再回去吃解药就没事了。”
朱雀难以置信,更加不知道卫鞅在干什么。但在短时间内失去身体重量,急剧脱水瘦成麻杆的毒药,朱雀之前是跟高谷子学过的。那时候,朱雀吃糕点每日都要一两盒的连着吃,结果越来越胖,都快成馒头了。结果高谷子就笑嘻嘻的拿出瓶黑色的药汁对自己说:阿雀啊!你要是继续吃糕点,不想胖成球的话,为师倒有个好办法,这里有瓶毒药名叫一日变,吃下去之后啊,几个时辰身上的肉去全都化成汗水流出体外,你就会变得皮包骨头瘦的跟个麻杆一样,不过啊,这药有一点不好,服下去之后,肠如刀绞心如刀割,就像有一把刀子一片一片在你身上切下去的感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真是很奇妙,有些人能直接生生疼晕过去。你看,你要不要试试啊!
朱雀记得她就是在高谷子那瓶毒药的胁迫下,才改掉了每日都吃糕点的坏习惯,身体逐渐瘦了回来,也没有长蛀牙。想在想是高谷子故意在吓唬自己了。、
可卫鞅为什么要把这样烈性的毒药用在自己身上呢?就算是他要给梅执礼一记棒喝,也不用整这样一出大变活人吧!况且他中了一日变得毒,身子定是很虚的,光是刚才施展那样的轻功,肯定是要耗费一番力气的,还怎么同梅执礼打架?这样二对一的阵仗,他肯定是必输无疑的啊!
想到这里朱雀飞快一跃至半空朝南街码头监易司的方向飞去。
话说瘦得不成人样的卫鞅,率先进了简易司的大门,用特殊洛山石建造的这所宅院,梅雨过后,经了几日的太阳暴晒后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他一路施展轻功,已经累地接近于虚脱,只得找个石凳坐下歇息。
监易司刚建成不久,并没有官员入驻。加上近来天气炎热,更没有人愿意在密不透风的庭院里坐上片刻。
当初在建监易司的时候,梅执礼为了防止淮南潮湿多雨的天气,没有盖那种露天的院子,整个监易司除了两旁露着的两个小窗户透气之外,其余再无能看见光亮之处,大片凉爽潮湿的江风也便吹不见来了。
卫鞅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如水的汗珠,握住因没有任何力气接近虚脱而不停战栗的右手,咬牙坚持。
远处,梅执礼跟甄姬追了过来,本来甄姬看卫鞅逃跑的太快,追得她眼冒金星,一度想放弃,但是她见卫鞅径直进了监易司后,想到刚才他在小客栈里的要把监易司给砸碎的狠话,就赶紧跟了上来。
“殿下,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刺客果真要毁我们的监易司不成?”甄姬跟在梅执礼身后问了一句。
梅执礼冷笑一声:“就他那样的功夫也配?看我待会不扒了他的皮!”
甄姬背后冒冷汗,毕竟太子殿下说到做到,扒了人家的皮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外人看来梅执礼什么事情都笑呵呵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放荡模样,但只有甄姬知道太子殿下狠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她亲眼看见他把一个人的皮给扒了下来,放在那女人的墓中给她陪葬。
“你瞧,他跑不动了,坐在石凳上休息呢!”梅执礼回头跟甄姬笑笑,打断了甄姬对那段往事的回忆,她打了个寒战跟了上去。
“侠士,你怎么不跑了?啧啧啧,真可怜,你看你累的满头是汗,过来过来,我看看你的手,哟,怎么抖的这么厉害。”梅执礼笑的异常无害,只有甄姬知道,她的太子殿下越是表面上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心中便越是燃起一大片毒辣的火苗。
梅执礼见卫鞅缩在石凳上战栗的厉害,以为是见了他吓得,便不急着拿刀杀他,只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享受杀戮的快感。
卫鞅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雨一般落下,显然几个时辰前服下的毒药此刻在发挥它最后的作用,而越是最后,身上的痛感便越是强烈,似乎连骨头都要裂开了。
渐渐的,他周身的黑衣都要湿透了。汗水紧紧贴在身上,瘦骨嶙峋的身形便显了出来,他整个人坐在石凳上像极了从岩石缝里费劲权利钻出的纤弱的小花,似乎抬手就能把他的腰给拧断……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他越来越瘦了,比刚才感觉更瘦了,他的腰身比正常人都细,比我的都细了一圈。”甄姬面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
陶醉与杀戮游戏的梅执礼,正在跟自己的猎物进行死亡凝视,没有注意到他的猎物身量是不是正在变得越来越小,他打量一番卫鞅,凝眸而后说道:“这个腰竟比怡春院细柳姑娘的腰还要细,看的我春心大动啊!”
甄姬身子一僵,显然没有料到太子殿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清清嗓子:“殿下,这里太热了,我们还是快快把他解决了,赶紧回去凉快吧!”
梅执礼对着蒙面的卫鞅笑笑:“细腰侠士,你说我要不要立刻把你解决了,然后把你的腰砍了,挂在城墙上给各个往来的客商开开眼啊?”
卫鞅狠狠瞪了他一眼,佯装摸出身后的利剑,眼角余光却不住往墙边的小窗户上望去。他揉揉酸痛的腿,虽然揉到的几乎是一堆咯手的硬骨头,而后调用全身内力。他被汗水打湿的黑衣周围逐渐献出一周白亮的光芒。
梅执礼显然是被镇住了,能在调内力时出现那样的光亮的人定是功力深厚之人,而眼前这个瘦骨嶙峋,身量极小的男人有着那样连他都不耻的三脚猫功夫,又怎么能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过于诡异,更加诡异的是他意识道黑衣人可能故意把他们往监易司里引,但究竟把他们引过来干什么,他还不知道。
但梅执礼总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在他思忖间,只见孱弱的黑衣人像一片叶子般轻飘飘的飞过小窗户,他纤细的腰身毫不费力的透过那扇小窗户,就那么顺顺当当飞到了外面。
甄姬和梅执礼还在惊讶于黑衣人的身体竟能完美穿过那样小的窗户时,便听外面一声烟花响,而后只能听到江水拍案的声音。
“殿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他放那声烟花是要他的同伙过来?”
甄姬疑惑,梅执礼心里却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跑到监易司的入门出,伸手去拉紧闭的那扇大门,却去论如何都拉不开。
很明显,有些人在外面把门给锁了,不用想也是那个瘦了吧唧的黑衣人。
梅执礼靠着墙心里骂了一句,结果却隐隐约约闻到一丝丝奇怪的味道:“甄姬,有没有闻到硝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