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桃花源。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言书看着气定神闲的苏离,突然怀疑满月所说是不是真的。“哎,你坐下。桃花源的桃花酿是最好喝的,你不来两杯?”苏离朝言书晃了晃酒杯。
“我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要把我送人了。想想也好,若能逃出这个家,岂不痛快。”苏离慢慢地品着手中的佳酿,眼中一片茫然。言书终于在她对面坐定,“若你真那么想,我带你出逃。”
“小言公子,大可不必,你这是引火上身。”苏离朝她摆摆手。
“姑娘,我愿代姑娘嫁去。你就跟言公子走吧。”“满月,这是我的劫数,不是你的。你不必替我承担。”
苏离又看了看言书。“今日之后,我们怕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看来类似的话不能再说了,最怕一语成谶。”
“今日就当是我来与你告别的。若此番大难不死,我便必有后福。你可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是生在太师府,不是土匪窝。”
可以的,若是能为她搏一次,他不会犹豫。可是她不愿。
回去后,除了满月,苏离没有再和苏家的人说一句话。
不可以逃吗?可以的。只要她想,言书一定会来接她。可她不想,若是言书被卷进来,她出逃的行为便会牵连三家。更重要的是,苏离觉得,若是过了这一次,或许自己已经还清了苏府所有的债。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背负这样的担子。
婚期如期而至。“满月,我是个工具。即使我离开这里,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你真的要随我一起去那样一个未可知的地方吗?”满月不说话,只是一直在点头。
“白、苏两家平日交往平平,大概是为了拉近关系才联亲的吧。”“我看啊,应是关系不错的,不然太常寺卿怎么还是把女儿嫁去白府了?”“……”百姓都众说纷纭。此次亲事算是清和的一桩盛事,自然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镇国将军府。
“大人,都找遍了,没人知道二公子去了哪里。”随侍们纷纷前来汇报,乱成一团。因为婚礼的主角,将军府二公子失踪了,只留下一套整整齐齐的大红婚服。
眼看时间不能再耽搁,只好决定由白家大公子代替接亲,另一边再继续寻找二公子。
苏离身穿华丽的大红嫁衣,嫡母果然细心,还按了她的尺寸改了一改。苏离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复杂繁重的外袍衬得苏离有些削瘦。本来是女子一生中最令人高兴的时刻,苏离没想到自己却是这番光景。
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笑容。把嘴角往上提了提,却显得无比诡异。她干脆直接盖上盖头。
苏菁此时闯了进来。径直跑到苏离身边,“为什么,姐姐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姐姐,快和菁儿换回来。菁儿不要姐姐代我去,菁儿去。我不闹了,我去求父亲母亲,我……”
“好了,你别难过了。”苏离扯掉了盖头。又摸了摸苏菁哭花的脸。“我问你,我今天好看不好看?”“好看”苏菁哽咽着回答。
“好看就行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嫁谁不是嫁呢?其实我们这样的女子,生在家族中,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多数人都会像我一样,被以某种方式送出去。可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有自己的选择。”
苏府内外挂满了彩绸,仿佛在庆祝苏离的离开。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了,应是接亲的队伍来了。按流程至最后,苏离没有回过任何一句话。嫡母竟然还在外人面前洒了几滴泪,真是一派慈母形象。
清河城娶亲,在接到新人后皆要去城外月老庙祭拜后,才可与新娘一同回家。名曰“还愿”。
苏离低着头,用红盖头余下的缝隙观察着这位白公子。行走自如,应该不是外形上的缺陷;能够拉住自己并指引自己进殿,应该不是视力上的疾病。
接着进入正殿。苏离看不清周围,只得跟着对方,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念完提前背好的誓词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没有问题,应该不是哑巴。
那该是什么样的疾病呢?
回城路上,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姑娘,姑娘快出来。”苏离往外一看,皆是一群神秘人物在与此接亲队伍相斗。
“不是叫他不要莽撞,怎么两只耳朵没有一只耳朵听的。”正说着,其中一名黑衣人跑到轿撵这边,直奔苏离所在的位置,手中握着刀。苏离立马脱掉外袍,还没伸出手,眼前的红色帷幔便被黑衣人一刀斩断。
“您别过来啊,做做戏就可以了。”黑衣人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苏离掏了掏藏在身后的短剑。正本是为白家公子准备的,不料提前派上了用场。还没正式交手,对方便被人从后边一刀刺中。是满月,正看着倒下的人瑟瑟发抖。
“什么啊,来真的!言书你是不是想被我揍了。”苏离边说边往四周望去,乱斗中实在无法找到言书的身影。又有人往这边袭来,苏离连忙抓住满月,紧接着跑了起来。
满月已经被吓呆了,只知道跟着自家姑娘奔走。越来越多的人朝苏离追来。这恐怕根本不是言书的意思。
这时,白家公子也往这边来,护着身后的苏离和满月。白公子剑快,可是这人涌过来更快。自己在哪,那些人便往哪边赶。苏离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如……生死由命。
苏离把满月推去白家公子身旁,自己则向反方向跑,果然那些人全都跟了过来。苏离把头冠摘了下来,往追兵那边砸去。是的,穷途果然末路,她身后没有路了。
她往身后的崖底探了探。‘该死,怎么那么高’不过好在,底下是一片潭水。眼前七八个黑衣人慢慢走进。“别,别大哥,我自己来。大哥们回去交差吧。”如今只有祈祷这潭水不要太浅了。立即跳了下去。
所幸潭水够深,只是却冰得刺骨。苏离在水中一度费力挣扎,努力向潭边游去。她感到自己越来越缺氧难受。
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原来濒临死亡的时候,是感觉难受的。她不断地下沉,离光越来越远。模糊中却被人一把捞起。
此时的苏离已经狼狈不堪,看见此时的救命恩人更是场面一度尴尬。眼前的人浑身也已经湿透,头发随意地散开。脸上的水珠显得他更白皙了一些,嘴唇也被衬得更红。而且他正是那日在璇玑阁被自己打断治疗的那名男子。
“公子,不是钓鱼吗,你怎么掉水里去……了??”这名随侍见此,连忙去马车上拿了两件披风。苏离始终把头埋得低低的,“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必会报答。不如,您看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家?我好立即兑现我的承诺。”呛过水的喉咙声音变得嘶哑。好在还能勉强听清自己在讲什么。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男子站起来在她身边走了一圈“姑娘得先告诉我遇见了什么。不然万一我救下一个麻烦,岂不是给自己找了祸事?所以姑娘得先告诉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会落水?”
想来他既然能去璇玑阁,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不如坦诚一些,认出自己也无妨,给他钱财,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回去了。想到这里,苏离终于抬头看着他。
“我见过你,在璇玑阁。”男子终于肯定。“原来你不是男……。”
苏离有些心虚,“我叫苏离。而且我是太常寺卿家的女儿,我有钱。只要你们送我回家,我一定会给你们报酬。”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男子身边的随侍抢了话。
“你们将我送到了,自然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苏离觉得越来越冷。“你们有什么什么吃的?我想吃东西,什么都成……”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幸好男子迅速接住了她,男子思索了一番“二月,我们回去吧。回白府。把她也带上。”二月没有多问什么,照着主子的话,把苏离抱上马车。
“公子,我们这就回去,算个什么事啊。公子是逃婚出来的,至少也得过个几天再回去吧?”白落衡探出手往二月头上一敲“逃什么逃,你没看见吗,已经有人对白府出手了。再说了,你也是够笨了,逃出来行李都不给我带,我现在浑身湿漉漉的。不回去留这过年吗?还是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穿?”“公子莫急,这就回去。”
苏离显然已经发烧了。白落衡把自己身上的那件披风也给了苏离。看她处境如此狼狈,定是接亲的路上出了问题。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原来自己家已经被人盯到了这种程度,饿狼要捕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