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仪公主这般，是否有些失了公主的身份？”二月在一旁望着她道。

六公主垂眸，竟然是他。似乎有些赌气般问起：“广陵为何没来？”

“他不来了，否则我怎么会在这？”二月歪着头，还是瞧不见她的神色。

听此六公主长叹一口气，语气不再生硬，虽然看不清，可她还是对着下头道：“原来是我二哥的意思，既然如此，你回去罢。”这番话倒是让二月有些吃惊，她竟然在旁人面前称凌王殿下为“二哥”，这是极为随意的叫法了，一般不可在人前显露。

二月提醒她道：“公主慎言。”

谁知这句话竟像是激怒了她一般，只见她一下从树上跳下来，二月还未来得及接应，她便已经稳稳立在了地面上。看来，这位公主应是经常爬树，身手不凡。

“慎言慎言，我日日都慎言。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来凌王府，却还是要被人教导慎言。”她气极了，不知怎么发泄，抓住别在腰间的一环佩一把扯下，丢进了一旁的花丛中。二月见状正欲替她去寻，谁料她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赶紧阻止道：“我不要了，不许捡！”

二月停下脚步，审视了眼前人一番。终究是年纪尚小，自小就个捧在手上的，万事都不用思量。二月改了此前的态度，耐心道：“公主当然可以不要了，不过这是公主的东西，日后被不知情的人拾捡了去，不管是谁拿了，皆为不敬。公主可能一时的不畅快，却送了旁人的一生。”她慢慢蹲了下去，像是思量了一番，又抬起头道：“那你帮我找回来吧。”

一番仔细寻找，终于被二月寻回了那枚环佩。借着一旁的微弱灯光，二月也粗略看了看，这枚环佩极其精巧，分两瓣，一边实玉另一边则是镂空，重合在一起；下头还系了金色流苏。因为沾了些灰土，二月又用帕子擦了擦，这才还给六公主。又道：“公主好生收着才是。日后也莫要在这般轻易耍小孩子脾气了。”

她蹲在草坪上，又折了支野草，不断在手上缠绕着。见他递来环佩，伸手接了过来。看着站在眼前这人，他身形修长，目若朗星，微光模糊但他五官却显得更深邃了，而且声音也这样好听，就是有时候不太会尊重自己，想到这里，她又不好气道：“谁说我是小孩子？本公主快十七了。”

二月在她身旁坐下，用赞许的语气道：“十七了，与我妹妹差不多大，确是小孩子。”“你妹妹？她是几月的？”“五月的。”“那应该比我小的，我是二月的。你妹妹在哪，怎么不和你在一起？”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怒气也渐渐散了去。

“我妹妹，在家中。公子许了我们一处宅院，免去了寄人篱下之苦。”二月说着，心中又开始念起芄兰来，也不知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公主将信将疑：“你家公子，当真这样好？”

“那是自然。我没有再见过比公子更好的主子了，”二月肯定道。

“那你们究竟是谁家的？”二月听此，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神当真是纯澈无比，满脸生疑，想来确实是不知道的。“此前凌王殿下答应过我们，替我们瞒住一二，你皇兄未同你讲，可见也是守信之人。公主还是莫要去探听了，以免陷凌王殿下于不信不义。”言毕见她依旧迷茫，二月就用尽量贴合她平常说话的语气道：“总之，我们不会是坏人就是了。”

公主释然，“我姑且信你一回。我再问你，我让他做驸马他都不愿，你家公子当真有了妻室？可我看着不像，他哪里像是会照顾别人的样子？”二月笑了笑，语气坚定道：“有的，夫人也是极好的夫人。我劝公主，还是另寻良人才好。”

“罢了，我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嫁在东玄好比送去和亲要好。”“公主此言差矣，众所周知陛下最疼惜的便是六公主了，怎么会舍得送去和亲？”

六公主歪头，看着身旁这个人，她心中生出羡慕来。若是自己也能似他一般，是个男子就好了。“你也知道，众所周知。最喜欢的当然最有价值。”她语气平淡，似乎早已经看透。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难免显得有些凄凉。二月忽然觉得，其实这个六公主，也不完全是一无所知顽劣跳脱。

凌王看着眼前这人，又渐生疑惑。“其实，若能做了驸马，于你日后的发展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反正你如今也和离了，失去一个苏府却换来更显赫之门，白将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白落衡却否定道：“如此我白府便会

立于是非之尖。且和离非我本意，日后我还得将她寻回来的。”

听他语气，似乎是有把握。凌王暗喜，或许关于苏府小姐的下落，他知道个一二，如此顺藤摸瓜，找到满月岂不是易如反掌？随即劝诫道：“你如何寻？眼下人都已经没影了罢。”

可白落衡却异常坚定：“自有出路的。”

“既然如此，随你心意吧。眼下还有一事，我见那苏府嫡子苏慕，似乎常常出入清音坊。我怀疑维王有了谋划，你要尽早打算，如此我才可尽早予你铺设。”“我知晓了。”凌王交代完，便自行回了己处。

身伤已愈，心伤难熬。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逆着白落衡的意思。他想要的功名，被算走；他想留住的人，最后被自己成功赶走。想活着的时候，病症却久久不愈；想死了，最终却好好活着。

他后悔了，醒来就已经后悔了。揉了揉眉心，又将那盒中仅剩的一枚香片拿来，置于炉中燃开来。袅袅轻烟从孔中渗出，香气静静萦绕开来。他俯在案上，盯着透白的烟，仿佛身心也舒畅了些。

二月回来在外扣了扣门，得到准允后推了门进来。漏进来的风却也没有吹散那些烟，反而更加缠绕着四散开来。

白落衡正闭目养神，“何事？”

“公子，我想去看看小兰。”闻此他睁开了眼睛，随即坐直了身子，给了二月一赞许的眼神道：“去吧，该去的。”